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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俏等伯母好不容易講完那一堆餐桌禮儀,她趕緊追問:「那口味、口感上呢,洋人有到底是怎麼個喜好?對了,在洋人的地方,也有中餐嗎?那裡的中餐怎麼樣,受歡迎麼?」

  曲盛雪留洋的時日頗久,見阿俏問這個,便覺有些尷尬,說:「在洋人的地盤上,中餐總是那種最便宜的餐食。」

  阮茂才挺有自尊心的,聞言「哼」了一聲,說:「那都是因為華人勤奮,吃苦耐勞,才能將價格壓到最低。」

  阿俏卻知道一定不是這麼回事兒,沒道理又好吃又便宜的菜式卻長期處於飲食界的最底層。一定還有哪裡,讓洋人覺得中餐「沒那麼好」。

  「覺得廚房還不夠乾淨唄!」曲盛雪冒出一句,趕緊解釋,「阿俏,我可真的不是在說你。」

  阿俏搖搖頭,中餐有時忙亂起來,那廚房確實挺亂的,至於髒麼,她相信如今上海的這些大菜館子做起生意來已經越來越注意這一點了。

  「大伯母,還有麼?洋人在口味上,真的和咱們沒差麼?」阿俏還是不死心。

  曲盛雪又想了想,「哦」了一聲,說:「我想起來了,我在海外的時候,有個當地朋友,曾經跟我說過,說他們其實特別怕那種軟軟滑滑的口感,有時吃到很滑嫩的肉也覺得不適應。你想,他們總是拿刀叉的,你要是給一塊嫩豆腐,他們根本沒法兒下口,更別提欣賞這豆腐的味道了。」

  曲盛雪這下子說到了點子上,中式烹飪里最講究的一點,口感,在洋人眼裡可能就是不討好的,甚至是禁忌。

  「就像是海參吧,咱們吃著好,又覺得很滋補,洋人管那叫海黃瓜,根本吃不出好來,又覺得那軟軟彈彈的那種口感太詭異了。若真是捧了這道菜上去,阿俏,你哪怕做得再好,洋人恐怕也受不了的。」

  「除此之外,有些咱們覺得味道能接受的東西,洋人聞見了那味兒,恨不得就逃走。」

  說著曲盛雪舉了「皮蛋」做例子,阿俏也覺得很有道理。

  所以,眼前這場比試,是兩種風格迥異的飲食文化在相互碰撞。阿俏想,怎麼平白無故就將評判的權力交給對方了呢?

  第203章

  阿俏也不明白此前眾人是怎麼商議的,竟然真將評判的權力交給了「洋派」一方。

  可細想之下,她也能轉過彎,想明白其中的邏輯:中華一方一來是對「杏花閣」的盧天明主廚有著絕對的信任,二來是為了顯示中方寬廣包容的胸懷。畢竟這一次「擂台」,並不是真想與在上海的洋人結仇,而是想讓洋人們領略中華飲食文化的博大精深,希望他們能對中式烹飪的奧妙增添了解。

  「打擂台」的第一場,雙方約定了,各自做一道冷菜,三道熱菜。這麼做明顯是照顧到「洋派」一方,畢竟西餐不似中餐,眾人齊聚圓桌共享,西餐是在每個人面前一道一道上的。一套正餐走下來,也不過是三五道菜而已。因此盧師傅在菜式的種類上,就已經讓步讓了很多。

  很快雙方打算呈上的菜單就都呈了上來,交到通譯那裡,由通譯分別翻譯,用中英兩種文字謄寫出來。

  阿俏只見盧師傅做的冷菜是煙鯧魚、熱菜則是三道,蚝油牛肉、蔥油雞和西施舌。「西施舌」,本名叫做沙蛤,是一種著名海珍,色澤潔白,味道清新脆嫩,極其鮮美。

  阿俏看了這四道菜的菜單,不禁為盧師傅稍許捏一把汗。畢竟四道中有兩道,是大伯母曲盛雪所描述的那種,洋人不大喜歡的口感。她有把握煙鯧魚與蔥油雞一定能大獲好評,然而那蚝油牛肉則專門講求口感滑嫩,至於西施舌麼,就更不用說了。

  阿俏想起了什麼,就過去看那通譯翻譯。她小聲提醒通譯,最後那道西施舌只是一道炒海珍而已,千萬不能翻譯成什麼「美人舌」之類,萬一讓洋人誤會起來,那可就糟糕了。

  通譯想想也對,就將原本已經擬好的譯名塗了,重新寫了一道菜單,送到「洋派」那一方去。

  阿俏則繼續留神看已經譯出來的「洋派」菜單,只見上面列著:法國牛扒、匈牙利雞、義大利式燴魚,冷菜則是一款蝦仁沙拉。

  阿俏一瞅,這些菜,前幾天沈謙帶她去德大西菜社的時候,她都一一嘗過。於是她小心地問那通譯:「那邊,請出來的廚子,是德大的廚子嗎?」

  通譯見她猜到了,便點點頭。

  德大據說是上海最早開的一間西餐館子,據說非常受在上海的洋人歡迎。

  阿俏更加有點兒不大好的預感,覺得對方請了對方最熟悉的廚子,做對方最熟悉的菜式,又有對方評判——這,真的是以一種開放態度來對待這場競賽的嗎?

  她站在通譯身邊,沉吟不語。

  這時候耳邊突然傳來木屐敲擊地面的聲音,一名穿著和服的東洋女子邁著小碎步挪過來,衝著阿俏深深地鞠躬鞠下去,用蹩腳的漢語說了一聲:「阮小姐!」

  阿俏定了定神,仔細一認,才認出眼前的這名女子正是早先在惠山嘗試過她的醬油,並且想要向她的醬園長期訂貨的青山夫人。

  她想了想,也以平時自己與人見面打招呼的方式,點了點頭,說:「青山夫人!」

  原本她沒有想到過,東洋人在這次競賽中也有份。畢竟在印象中,「東洋」菜式和「西餐」,也是天差地別,有著老大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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