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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生民《漢武帝傳》討論漢武帝用相,指出:“從漢武帝即位到去世共換了十三位丞相。其中有五位基本上屬於正常免職和正常死亡;有七位屬於不正常死亡;一位是武帝死後託孤留任的。丞相處於當時政治生活的中心,武帝與丞相的關係,反映了他恩威並用的堅毅、果斷而又嚴酷的性格。”

  李陵案例

  李陵是名將李廣的孫子。他少年時就任侍中建章監,擔任了衛青出擊匈奴立功之前曾經擔任的職務。他善騎射,謙讓待士,漢武帝以為他有李廣之風。曾經率領800騎兵深入匈奴腹地二千餘里,又平安歸還,拜為騎都尉。漢武帝讓他率領勇敢之士五千人,於酒泉、張掖地方操練備戰。貳師將軍李廣利伐大宛,李陵曾經率部接應。

  天漢二年(前99),李廣利率三萬騎兵出酒泉,擊匈奴右賢王於天山。漢武帝於未央宮武台殿召見李陵,準備派他為李廣利軍護送輜重。李陵叩頭請求,希望自當一隊,往蘭干山南吸引匈奴單于部隊。漢武帝說:你是不願意統屬於貳師將軍部下吧!我此次發軍數量多,沒有騎兵可以調配給你。李陵表示不需要騎兵,願以少擊眾,率步兵五千人衝擊單于王庭。

  漢武帝安排強弩都尉路博德率軍於半道接應李陵軍。

  路博德是前伏波將軍,羞於為李陵擔任後援,於是上奏說:方今正是秋季,匈奴馬肥,不便出擊,臣願讓李陵等待春季,我們一同率酒泉、張掖騎兵各五千人並擊東西浚稽,一定可以大勝。

  漢武帝看到上書,心中憤怒。他疑心一定是李陵後悔了,不願出兵,而慫恿路博德上言。於是詔示路博德:我本來要給李陵騎兵的,他自己表示要以少擊眾。今虜入西河,你迅速引兵走西河,阻擋鉤營之道。

  漢武帝又詔示李陵:以九月出發,出遮虜鄣,至東浚稽山南龍勒水上,觀察敵情,如果沒有敵軍,從趙破奴故道行抵受降城休整,及時派驛騎通報軍情。你跟路博德是怎麼商量的,如實上報。

  應當說,漢武帝的這一決策是錯誤的。以往漢軍出擊,都是在春夏之季。秋冬正是匈奴南下季節。這時匈奴馬隊的機動性最強,而漢人不耐嚴寒,作戰不利。而他這一錯誤決定的背景,是對李陵的沒有根據的猜疑。

  李陵遵命率步卒五千人出居延,北行30日,至浚稽山紮營。他繪製了沿途山川地形圖,派騎士陳步樂回長安報告。陳步樂受到漢武帝召見,述說了李陵的近況,漢武帝十分高興,拜陳步樂為郎。

  李陵部隊在浚稽山遭遇匈奴主力。匈奴三萬人圍攻李陵。李陵部殺匈奴數千人,匈奴又調動周圍兵力,合軍八萬騎兵攻李陵。李陵軍中受傷三處者載於車上,受傷兩處的駕車,受傷一處的持兵器繼續作戰,又斬殺匈奴三千。軍中箭矢用盡,士兵斬斷車輻,持之力戰。在最後關頭,李陵令殘餘部眾分散突圍,自己被追兵俘虜,自嘆“無面目報陛下”,於是投降。

  漢武帝得知李陵降匈奴,大怒,責問陳步樂。陳步樂自殺。群臣都斥罵李陵,只有司馬遷為李陵申辯,卻因此遭受了極具人身侮辱的腐刑。

  漢武帝又聽信李陵為匈奴教練部隊的錯誤傳言,殺死李陵全家,致使李陵決心不再返回漢地。

  唐人劉灣的《李陵別蘇武》詩,試圖寫述李陵當時的複雜心境:“漢武愛邊功,李陵提步卒。轉戰單于庭,身隨漢軍沒。李陵不愛死,心存歸漢闕。誓欲還國恩,不為匈奴屈。身辱家已無,長居虎狼窟。胡天無春風,虜地多積雪。窮陰愁殺人,況與蘇武別。發聲天地哀,執手肺腸絕。白日為我愁,陰云為我結。生為漢宮臣,死為胡地骨。萬里長相思,終身望南月。”唐人胡曾的《詠史》組詩中有《李陵台》一首,其中這樣寫道:

  北入單于萬里疆,五千兵敗滯窮荒。

  英雄不伏蠻夷死,更築高台望故鄉。

  詩人看來並不否認李陵兵敗降敵的錯誤行為,但是內心似乎依然把他看作一位“英雄”。同時相信他會“更築高台望故鄉”,面對胡天冷月,思念自己的故國。

  漢武帝的暴政酷刑滅殺了多少英雄?

  “漢武好大喜功,黷武嗜殺”(〔宋〕葛立方《韻語陽秋》),這樣的歷史評價,應當說是不違反歷史事實的。

  典型的一個例子,是顏異以“腹誹”罪被判處死刑。

  顏異因廉潔正直,由基層官吏升任大司農,主管經濟事務。他對於漢武帝造白鹿皮幣的政策表示不同意見,引起漢武帝不滿。酷吏張湯與顏異素有成見,正好有人因別的事情告發顏異,張湯審理此案時,竟然以“腹誹”定了顏異的死罪:“(張)湯奏當(顏)異九卿見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誹,論死。”據《史記·平準書》說,從此之後,有了“腹誹之法”。

  宋代學者洪邁《容齋三筆》卷二有“無名殺臣下”條,其中說:“《傳》曰:欲加之罪,其無辭乎!古者置人於死地,必求其所以死。然固有無罪殺之,而必為之名者。”專制帝王要殺臣下,其實是不必尋找什麼理由的。他舉了三個例子,第一個就是張湯殺顏異。論者最後感嘆道:“冤哉!此三臣之死也。”

  “腹誹”,《漢書·食貨志下》寫作“腹非”。“腹誹”,是心中的異議。“腹誹之法”的出現,使得專制政治的殘酷和無理,更上了一個等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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