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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子畫人物如以燈取影,逆來順往,旁見側出,橫斜平直,各相乘除;得自然之數,不差毫末。

  米芾述吳畫云:②

  蘇軾子瞻家收吳道子畫佛及侍者志公十餘人,破碎甚,而當面一手精彩動人。點不加墨,口淺深暈成,故最如活。王防字元規家一天王,皆是吳之入神畫。行筆磊落揮霍,如蓴菜條圜潤,折算方圓凹凸,裝色如新。與子瞻者一同。

  湯垕述此最為明白,其辭云:③

  吳道子筆法超妙,為百代畫聖。早年行筆磊落揮霍,如蓴菜條。人物有八面,生意活動,方圓平正,高下曲直,折算停分,莫不如意。其傅彩於焦墨痕中,略施微染,自然超出縑素。世謂之吳帶當風。

  米芾、湯垕諸人稱述吳畫之"口淺深暈成","其傅彩於焦墨痕中,略施微染,自然超出縑素"諸語,以近年敦煌、高昌所出諸絹畫以及壁畫勘之,便可瞭然。大率於線條以外,別施彩色,微分淺深:其凸出者施色較淺,凹入之處傅彩較深,於是高下分明,自然超出縑素矣。唐代長安寺院中小尉遲及道玄畫壁甚夥,此種帶凹凸風之人物,必不少也。

  第18節:五 西域傳來之畫派與樂舞(2)

  說者或謂凹凸畫派傳入中國,僅在人物畫方面微受影響,山水畫則仍以骨法為主幹。④實則中國之山水畫至吳道玄亦復起一大變局。張彥遠論畫山水樹石云:①

  魏晉以降名跡在人間者,皆見之矣。其畫山水,則群峰之勢若鈿飾犀櫛;或水不容泛,或人大於山,率皆附以樹石,映帶其地,列植之狀,則若伸臂布指。詳古人之意專在顯其所長,而不守於俗變也。國初,二閻擅美匠學,楊、展精意宮觀,漸變所附。尚猶狀石則務於雕透,如水澌斧刃;繪樹則刷脈鏤葉,多棲梧菀柳。功倍愈拙,不勝其色。吳道玄者天付勁毫,幼抱神奧,往往於佛寺畫壁縱以怪石崩灘,若可捫酌。又於蜀道寫貌山水。由是山水之變始於吳,成於二李(李將軍、李中書);樹石之狀妙於韋,窮於張通(張璪也)。

  張氏所論唐以前畫,今不可多見;唯攝山隋舍利塔八相成道圖中之山水樹石,以及敦煌諸六朝畫,庶幾近之,蓋純為一種平面描寫。吳道玄山水,或者採用西域傳來凹凸畫之方法,是以"怪石崩灘,若可捫酌",用能一新其作品面目也。

  唐代洛陽亦有尉遲乙僧及吳道玄畫,凹凸派之畫風當及於其地。又按凹凸派畫,雖雲淵源印度,而唐代作家之受此影響,當由西域人一轉手。尉遲乙僧父子以善丹青馳聲上京,即其一證;而近年來西域所出繪畫,率有凹凸畫之風味,足見流傳之概也。②

  隋承周齊以來之舊,有九部樂;唐太宗平高昌,得其樂部,遂益為十部。所謂十部者:燕樂、清樂、西涼、天竺、高麗、龜茲、安國、疏勒、高昌、康國是也。此十部中復分為坐立二部,皆以琵琶為主要樂器。其後坐部伎轉盛,據元稹《立部伎》詩注,當時太常選坐部伎無性識者退入立部伎,絕無性識者始退入雅樂部,則所謂秉承前休之雅樂,其衰亦可知矣!

  唐代不唯九部樂仍隋舊制,據《唐書·禮樂志》,唐初所有燕樂伎樂工舞人,亦無變易。隋代樂府承周齊之遺,白明達諸人,大概即為周突厥皇后攜來樂人之流裔,其後復臣於唐。唐高祖之傾心胡樂當不下於隋煬帝,是以白明達、安叱奴之流以胡人俱躋顯位。唐代樂府伶工遂多隸籍外國之世家。出於米國者有米嘉榮,嘉榮子和郎。後來又有米禾稼、米萬槌,名見《樂府雜錄》及《樂書》,以善弄婆羅門見稱。雖未雲其為米國人,而《文獻通考》以之隸於"龜茲部下",又其名亦與一般華名不類;故前疑為華化之米國人,與米嘉榮一家有若干關係。米氏而外,曹保一家,更為源遠流長。曹保,保子善才,善才子綱俱以善琵琶著於當時。北齊曹婆羅門一家以善琵琶致顯位,唐代曹保諸人或其後裔。其後又有曹觸新、曹者素,當即曹保一家亦未可知。此兩家者騰聲譽於長安樂府,幾與李唐一代共始終,亦可謂之深根固柢也矣。康姓者有康崑、康乃;安姓者有安叱奴、安萬善、安轡新,大約即出於康國、安國。

  唐代士大夫燕居之暇,大都寄情歌舞,留連風景。劉夢得有《與歌者米嘉榮》詩。曹氏一家,詠者尤多:白香山有《聽曹剛琵琶兼示重蓮》,《代琵琶弟子謝女師曹供奉寄新調弄譜》;李紳有《悲善才》;薛逢有《聽曹剛彈琵琶》;元稹《琵琶歌》兼及崑善才。皆可見此輩文人對於西域新傳來之歌調樂曲沉酣傾倒反覆讚嘆之概;是以香山居士至欲截曹剛之手以接於重蓮也。

  開元、天寶之際,長安、洛陽胡化極盛,元稹《法曲》有云:①

  自從胡騎起煙塵,毛毳腥膻滿咸洛。女為胡婦學胡妝,伎進胡音務胡樂。火鳳聲沉多咽絕,春鶯囀罷長蕭索。胡音胡騎與胡妝,五十年來競紛泊。

  王建《涼州行》云:②

  城頭山雞鳴角角,洛陽家家學(一作教)胡樂。

  胡妝解已見上,茲不贅。胡樂之盛行於長安、洛陽,觀此二詩可見。"春鶯囀"為曲名,《教坊記》云:③

  高宗曉聲律,聞風葉鳥聲,皆蹈以應節。嘗晨坐聞鶯聲,命樂工白明達寫之為《春鶯囀》,後亦為舞曲。

  第19節:五 西域傳來之畫派與樂舞(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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