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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我的上帝。”

  小房間有扇窗,透過它,我看見坦坐在一把床邊的塑料椅子上,垂著頭,手放在大腿上。

  “基登先生。”穿制服的男人亮出一個塑料證件夾,“我是羅伯特·麥克戈雷隆,移民安置署的。你的,哦……”他朝窗戶點點頭。

  “伴侶。”

  “你的伴侶。基登先生,我必須告訴你,我們不能保證柏小姐繼續留在這不會造成公共健康危害。她的難民身份是由許多條件決定的,其中之一是……”

  “你他媽的要驅逐她……”

  兩個警察動了一下。我意識到他們來這裡不是為了坦,而是為了對付我。

  “這是公共衛生事件,基登先生。一開始她就不應該被允許進入我國。我們不知道可能造成的環境影響。你應該想想該做什麼,已經做的,和正在做的。我必須考慮公眾的安全。”

  “去他媽的公眾安全!”

  “基登先生……”

  我走到窗邊。用拳頭敲著用鐵絲圍起的玻璃。

  “坦!坦!他們想要驅逐你!他們要把你送回去!”

  警察把我從窗戶邊拉走。坦似乎在遠處無聲地吶喊。

  “看,我並不喜歡這樣做。”穿制服的男人說。

  “什麼時候?”

  “基登先生。”

  “什麼時候?告訴我,她還能待多久?”

  “通常他們被拘留一段時間,有上訴的有限權利。但作為公共衛生事件……”

  “可你看起來是要立刻把這件事辦好。”

  “給我的命令是立即執行,基登先生,我很抱歉。這些警官會和你一起回家。如果你能收拾一下她剩下的東西……”

  “至少讓我和她道個別,上帝,你欠我的!”

  “我不能,基登先生。有污染的危險。”

  “污染?我都和她待了六個月了。”

  警察把我帶了出去。

  醫生走過來對我說:“基登先生,這些在她血液里的毫微處理機……”

  “那就是害她被驅逐的東西。”

  “那個富勒烯……”

  “她癒合得很快,我看見了。”

  “它們做得比這多,基登先生。她將永遠不會生病。而且有跡象表明它們能阻止細胞分裂時端粒染色體的損耗。”

  “這意味著什麼呢?”

  “意味著,她的年齡將增長得比我們慢得多。她的預期壽命也許是,我不知道,兩百……或三百年。”

  我愣住了。警察也愣住了。

  “還有更多的。我們在她的大腦里觀察到奇特的組織結構。我能形容它們的最好說法是,毫微處理機看來重新激活了死亡的神經細胞並組成了一個補充的神經系統網絡。”

  “一個多餘的大腦?”

  “一個輔助的大腦。”

  “它能用來做什麼?”

  “應該說你不想用它做什麼,基登先生。”他的手捋了捋下巴,“這一小部分是純粹做推測思考用的,但是……”

  “但是?”

  “但是在某種程度上,她完全控制著它。我想——這只是一種理論——通過這個輔助大腦她能夠和毫微處理機互相作用。她可以讓它們做她想做的事。規劃它們。”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苦澀地說,“這會讓我好過些。”

  我帶警察回到家裡。我從書架上拿下坦排列得整整齊齊的書和CD,從抽屜里取出她疊得方方正正的衣服,從浴室拿出她的日用品,把所有東西裝在她搬來時帶來的兩個袋子裡。我把袋子交給警察,他們拿了它開車離開了。

  我永遠沒機會向坦說再見。我永遠不知道她是乘哪次班機,從哪個機場離開,以及何時離開這個國家的。

  一張玻璃窗後面的臉——那是我最後的回憶。我害怕的事——令我神經質的,不知來自何處的東西——已經把她帶走了。

  坦走後,我很長一段時間都病懨懨的。感受不到陽光,忘記了雨和風的存在,沒了白天或時間的概念,只有一個永恆的、尖銳卻無聲的哀怨縈繞在我腦海里。同事們有意表現得和平常一樣以免讓我更難過。周圍沒人時,他們會小心翼翼非常體貼地問,感覺怎樣?

  “我感覺怎樣?”我告訴他們,“我像是被一顆高速子彈擊中了,我死了,什麼也不知道。”

  我讓其他人來接管“我的國度”的財務工作。

  懷頓打電話給我,但我不想和任何人講話。他派人送來一瓶牙買加進口的好酒和一張便條:“來看我們,任何時候都行。”

  威利安排我休假去看一名心理醫生。

  他的名字叫戈雷格,是個所謂以客戶為中心的專家,也就是說我可以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談多久就談多久,他都會聽著。

  開始幾次,我談得很少。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我覺得這樣很傻,另一部分原因是我不想談,即使是對一個陌生人。但談話還是在不知不覺中起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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