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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坦述說著她的故事:基奇奇的教堂,奈洛比的難民營,民防隊女郎的生涯,恰卡毀了她的家人、她的事業、她的希望、她的家園,幾乎毀滅了她的全部生活。

  我在電視上看到過進犯的恰卡。和大多數人一樣,我把它當作自己生活的背景音樂:哦,哇,有個能不斷生長的外星生物控制了南半球;這可太糟了,狩獵旅遊和里約熱內盧的狂歡要泡湯了;真是混帳,下次世界盃足球賽看不到巴西隊了。不過僅此而已,我們真正關心的是下周制桶公司的帳要到期了;緬因路球場的股票正被看好;利率又漲上來了。異鄉了,感傷的異鄉人。另一個人道主義災難。我感受著奈洛比——世界頭號大城市陷落,試圖讓自己相信這不是好萊塢電影,這不是布魯斯·威利在對抗機器人,而是一千二百萬人在被黑暗吞噬。

  和我的大多數朋友、同事不一樣,當我想像著恰卡的壁壘向奈洛比市中心的高樓靠近時,我感到身體裡有什麼東西在痛苦地攪動,像是在我心上踢了一腳。沒多久,我已經繞到了粉飾太平的世界背後,看到了真實的生活。現在黑暗已經把真實生活的一支觸角伸向了曼徹斯特的大街上。

  在最後一張飯桌的最後一支蠟燭邊坦告訴我她和其他的肯亞人是怎樣來到法國的戴高樂機場,在歐洲限額難民營混亂地過了幾個月——感受著落後、文化衝擊、像狗屎一樣的窮困潦倒,直到在一個陰沉潮濕的夏天到達英國。

  聽到這些,我沉默了,我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安慰她。後來我說:“你願意和我回家喝杯酒或咖啡,或者隨便什麼東西?”

  “好的。”她的嗓子因為說話太多變得沙啞低沉,反倒更具魅力,“我很願意。”

  我留給服務生一大筆小費。

  坦很喜歡我的房子。這麼大的空間讓她驚訝。

  我讓她舒服地盤坐在沙發上盡情享受寬敞的感覺,我則去開了瓶酒。

  “這真不錯。”她說,“溫暖、寬敞、漂亮,又是你自己的。”

  “是的。”我俯下身吻了她。

  還沒等自己意識到,我已經抓起了她的胳膊,輕吻著她晶片周圍泛紅的肌膚。

  那晚坦和我睡在一起,但我們沒有做愛。她蜷縮著躺著,純真無邪地枕在我的腹部睡到天亮。她經常在夢中哭叫。她的皮膚有股非洲的味道。

  那些雜種取消了她的住房津貼。坦非常氣憤。房子是她的一切。她的生活就是在尋找一塊屬於自己的地方:安全、可靠、穩定。

  “你有兩個選擇。”我說,“一,放棄這裡的工作。”

  “永遠不。”她回答,“我工作。我喜歡工作。”

  我看到懷頓在吧檯後面閃閃發光的玻璃杯前笑了。

  “那麼,就只有第二個選擇了。”

  “是什麼?”

  “搬來和我住。”

  她花了一個星期考慮。我理解她的猶豫——我的家是安全、可靠、穩定的地方,但不是她自己的。

  星期六我接到了她的電話,問我能否幫她搬家。於是我去了她在索爾福德①的公寓。

  【①索爾福德:英格蘭西北部的一個自治市,位於曼徹斯特市附近的曼徹斯特船道旁邊。】

  房間簡陋寒冷,家具都是救濟商店的,裝修很難看。房間裡有麻醉品的味道。電視機有聲音,卻沒圖像;三個不同的內置揚聲器在各唱各的。

  當坦在收拾她的東西時,她的室友們好奇地盯著我看,好像我是從恰卡里出來的什麼東西。

  坦拎了兩個袋子——一個裝著衣服,一個裝著唱片和書。我把它們塞進汽車的後備廂,她和我回了家。

  我和坦開始了一起的生活。

  她跟著我放的音樂哼著歌,把她的書放在書架上,衣服放進抽屜里。不管有沒有理南,她都喜歡點上明亮的蠟燭。她極其重視清潔,總是要在浴室里花許多時間,用掉成卷的廁紙。她不願向我借錢,總是謹小慎微地管理著她那一點點財產。

  她仍在“我的國度”工作,每個星期五唱歌。每次她站在舞台上都會讓我心醉神迷。

  她話不多,在我看來這讓她有種憂鬱深沉的特殊魅力。她也很少笑。不過一旦她微笑,那種美麗激盪得我神魂顛倒,猶如匕首插在胸口上的那種尖銳的幸福感。

  性是一種不同的尖銳快樂——但似乎對她來說很困難,做愛時她總是很緊張。我想她能從中感受到愉悅,但她謹慎地控制著……那是屬於她的,是她自己的。她從不讓自己沉溺在快樂的享受中。在內心她還是只驚魂未定的小動物。她比自己的實際年齡看起來成熟得多。不過在我們跳舞的時候,有種力量——和她的歌聲中相同的力量——激活了她的身心,讓她散發出迷人的性感魅力。這讓我驚訝地看到了一個開朗的、生機勃勃的、活潑的18歲少女。

  她愛我。我也愛她,愛得那麼強烈,簡直有些瘋狂。我會凝視著她忘記了自己在做的事……我會貪婪地看著她打電話,看她如何撥弄著電話線,看她怎樣盤著腿看電視,看她早晨怎樣刷牙。我會在晚上醒來,只為了看她熟睡的樣子,檢查她是否在呼吸。我神經質般地莫名恐懼著,害怕會有什麼東西把她從我身邊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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