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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宋政和二年,是為遼天慶二年。是年十二月,汴梁大雪十餘日,道路冰凍,人馬難行,導致許多政令難行,其中就包括了即將出行河北的高強。為了保護群臣在上朝時不致於滑倒摔傷,皇帝降詔允許群臣乘轎入朝,轎子許抬至閣門外。

  黃河南岸的汴梁尚且如此,北地更是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眼見得又是一場大“白災”,這個冬天過後,還不知有多少牲畜能存活下來。遼國上下對於這樣的連年災荒,幾乎已經陷入了絕望的境地,許多人都認為這是上天對於北朝人民的懲罰;無需遠見卓識,連普羅大眾都可以預感到,這個國家支持不了多久了。

  十二月乙戌日,在燕京的一處大宅內,許多官員正在向一名老者道賀。這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原燕京副留守,樞密都承旨馬人望,當日高強奉使經過燕京時,馬人望也曾與他會過。之所以道賀者,乃是因為原遼國南院知樞密事耶律儼病重不能視事,天祚帝命馬人望為參知政事,主理南院政務。

  在遼的官制中,所謂南院北院並不是像某著名武俠小說里寫的那樣,南院管南邊事,北院管北邊事,而是南院理漢民,北院理蕃部。由於漢民多集中在燕雲二州,也就是遼國的西京道和南京道,因此南院樞密使一向多由燕京人擔任,即便是正在病中的耶律儼,其本名也是姓李,附姓耶律而已。

  耳聽著臣僚們的道賀,馬人望卻憂然不樂。那鐵驪部王子、曾經率兵護送高強北上的蕭干。如今已經做到了遼國鐵鷂子軍詳穩,統率甲騎三萬,駐紮燕京外與平州、營州等地,與其兄別里刺同號驍勇。他與馬家自來交好,亦服膺馬人望品性才幹,因此今日亦來道賀。

  見馬人望這般作色,蕭幹上前道:“今除執政,人皆以為賀。而馬公獨為不樂,是何故也?”北地人相處簡易,蕭干雖然較為多智,卻也不脫此俗,因而有此一問。

  馬人望亦素喜蕭干知兵,常以好言勉勵,今日見問,不由得嘆息一聲:“得之何喜,失之何憂?方今四望皆雪,民不聊生。南京向稱富庶。至今亦已數年不登,府庫中糧米悉已賑濟一空,眼見街市無人。百業凋敝,吾今為執政,實乃無人敢為也!如此何以為樂?獨吾知其不可而為之也!”

  眾人聽了,一時皆默然。燕京這座北地第一名城,現在究竟到了什麼局面,不是身臨其境的人是決計想像不到的。在這裡曾經繁華富庶,能看到萬里之外的西域胡商的街市上,如今黃金賤如瓦,白銀委棄塵土,銅錢則根本就無人問津。最硬的硬通貨,就是糧食,甚至是沒有經過去皮的穀子,亦要用黃金來計算其價值。以至於馬人望上任之初的第一道政令,便是下令市井交易以絹計值,畢竟食物形式太繁,不能作為貨幣。

  國家的崩潰,往往以經濟崩潰為標誌,而經濟的運行。貨幣狀況則是最直接的反應。國事已然如此,即便是如馬人望這樣的能吏,亦是束手無策了。

  聽聞馬人望此言,蕭干默默無語,眼珠骨碌亂轉,不知打什麼主意。座中站起一人,憤然道:“國事糜爛,皆是那蕭奉先蠱惑媚上,以至於天怒人怨,降下這等災異!我等何不聯名上書,請斬蕭奉先,救我大遼子民於水火中?”眾人視之,正是蕭乾的好友耶律大石。他因攻書應試,如今已經長居燕京,只是今年應試不第,正等著三年後地進士科。

  若是在大宋,有這樣的天災,宰執大臣必定是頭一個倒霉的,只因大宋以儒學治國,講究的是天人感應,皇帝受命於天,種種災異祥瑞,莫不以為是上天的旨意。不過在北地這些遼國大臣中,信之不疑者卻不甚多,最關鍵問題在於,皇帝耶律延禧根本不理這一套,尤為寵信蕭奉先,誰敢以此上書勸他?有些人心裡甚至暗暗嘲笑,這耶律大石敢是漢人書讀的太多了,腦筋有些問題吧!

  馬人望環視眾人,已知眾心,長嘆一聲,便下謝客令,獨向蕭干和耶律大石兩個遞個眼色,二人會意,便單獨留下。

  見沒了旁人,馬人望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交給蕭干和耶律大石傳閱。蕭干一看那字跡,已是暗吃一驚,待見了那信內容,竟是勸諭馬人望,說道遼主無道,天棄其民,國祚將終,馬人望為家族與百姓計,應當早作打算,為退身之計。雖然沒有明說到底是什麼退身計,但下面大段都說南朝近年來的太平景象,又說燕雲多漢民,馬家亦是遼太宗南征後晉時擄至北國之人,則其意不問可知,就是勸馬人望南歸了。

  蕭干與馬植自來交好,一眼便看出了這是馬植的筆跡,如何不驚?偷眼看了看馬人望的臉色,看不出什麼異樣來,隨手便將那書信交給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看到一半,已是破口大罵起來:“什麼人敢作此賣國之語?馬參政,你說與我知,待我提刀去搠他十七八個透明窟窿!”他與馬植只是泛泛之交,因此不識。

  馬人望不答,只叫他問蕭干。蕭干見耶律大石氣勢洶洶,只得將馬植說了出來。耶律大石聽了,也是吃驚,道:“這廝盜了自家弟媳,被人發覺,逃的不知去向,我還道他已經死在道路,卻不料尚在人間!只是看這信中說法,此人遮莫是在南朝?”原來馬植當日被迫逃離燕京,亡命南朝,哪裡是為了幫助大宋恢復燕雲,卻是為了與自己地弟媳私通被人發覺,畏罪潛逃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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