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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按著傷口,走到房間中央,從地上扶起一把椅子坐下。

  “幹得不錯。”艾倫說,他實在想不出說什麼好,但是如果不說點什麼,真怕這個肚子上流著血的人會因為睏倦而死掉。

  希爾德坐在那裡,用手擦著眼睛,艾倫不知道他是在擦掉血污還是在擦眼淚,可是他的手上也全是血,反而越弄越糟。

  “我應該叫你獵鷹嗎?”希爾德問。

  “隨便,但我們一般不喜歡別人叫名字。”真名實姓在這一行里總是能省則省。

  “抱歉,我欺騙了你們。”

  “沒關係,這種事常有。”

  “但我並沒有惡意,只是好奇,就像羅德尼對你們做的事一樣,我並不是他理想的搭檔。”

  “喔,別在意,他應該很難找到理想的搭檔。”艾倫說,“你讓我刮目相看。他是個瘋子,想殺了他就得有同歸於盡的決心。”

  “我沒有想過和他同歸於盡。”希爾德忽然說,“因為我覺得波比不會希望我這麼做。”

  他有感覺,好像聽到了瑞普利在他耳邊吼叫,這不存在的聲音讓他會心一笑。

  “他真的好愛發脾氣,一旦我做了點什麼錯事,他就會不管不顧地破口大罵起來。以後再也聽不到了。”

  麥克走進房間時,聽到的是如此溫柔而又遺憾的一句話。

  “他肯定不希望你死。”

  “我是一個殺人犯。”希爾德說,他沒有用殺手這個詞,而將自己的行為歸入了十惡不赦的罪犯之列。

  “每天晚上我都會夢見死去的人。不只是我的弟弟丹尼爾,那些被查德·亨德里克殺害的孩子,查德本人,每一個委託任務的目標,還有流浪漢酷克……”

  “酷克?”

  “還記得在瑞貝克和波特里餐館門口遇到的那個酒鬼嗎?”希爾德的語調不像是幫助他們回憶,而是自己在回憶犯下的罪行。“酷克就是那個酒鬼的朋友,想必你們已經知道獵狐人肖恩·坎寧沒有死,死在你們面前的只不過是個替身。”

  “我聽肖恩說了,替身是個流浪漢,就是你說的這個酷克?”艾倫回想了一下那天開車出去採購時遇到的冒失鬼,“羅德尼到底是怎麼讓他分毫不差地撞上我們的車。”

  “我不太清楚,但他請酷克喝了酒,對他說了些什麼。這也不難猜對嗎?一個整天在街上騙錢度日的流浪漢,誰都知道怎麼讓他照樣辦事。”

  “興許羅德尼對他說我們開的這輛車有好錢賺,只要想辦法讓我們停車就行。”

  “結果他就送掉了性命,他的流浪漢朋友可能在我們一起離開餐館時認出了我……也可能只是喝多了說的胡話,可羅德尼連他也殺了。而我,在警局的檔案里消掉了酷克的記錄,讓波比查不到和他相關的檔案。”

  沉默。

  麥克把狙擊槍放在牆邊,關上門。他走進別墅上樓時,羅德尼的手下都不見了,或許是在沒得到更多命令之前不打算輕舉妄動,但新的命令不會再有了。

  麥克看著坐在椅子上的希爾德,希爾德也看著他。

  “你好。”希爾德露出一個心酸的微笑,“抱歉,今天我也沒有帶書來。”

  第65章 午夜

  “沒關係。”麥克說。

  “你看起來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我意外過,是你不在的時候。我在鄧肯家族的別墅廢墟里撿到一張碎紙片。”

  “碎紙片?”

  “上面還留著半個鋼印,你知道那是什麼嗎?”

  希爾德想了想說:“是檔案。”

  “或許是你從警局檔案室裡帶出來的,那些檔案被翻過太多次,經過很多人的手,偶爾是會掉下一個角什麼的,又不小心粘在身上。可不管怎麼樣,這紙片都不該出現在鄧肯家的院子裡。”

  “難道沒有可能是警方調查時留下的?”

  “它在一塊玻璃下面。那天經過我身邊的不是羅德尼,是你對嗎?羅德尼可以殺了我,你阻止了他。”

  “我們另外再約個時間吧。”希爾德說,“但是最好晚一點。”

  “最近你會很忙?”

  “是的,恐怕有很多年都要去忙同一件事。”希爾德往房間四面的牆壁望去,但唯一的掛鍾已經在剛才子彈橫飛的亂戰中被打壞了,此刻正艱難地抖動著秒針,卻始終無法向前走上一步。

  “現在幾點了?”

  “離午夜還有十分鐘。”

  “我們還可以聊一會兒,然後你們就離開吧。”

  “你怎麼辦?”麥克問。

  “我是警察,你忘了嗎?”

  麥克當然沒忘,艾倫也沒有,但他們都不曉得希爾德要如何解釋別墅里發生的這一切,即使他是警察,這個故事也不容易編。

  “我在走進這個房間之前打電話給一位名叫迪夫·戴維特的警官,他是波比的生前好友,我請求他在十二點到達這裡,現在也許他已經在路上了。”

  “你要怎麼解釋?黑幫火併,你正好路過?”

  “不是解釋,是講述,告訴他一切。”

  “一切。”艾倫吸了口氣,“包括波比·瑞普利警官的死因嗎?”

  “包括所有的一切。”

  “也包括我們?”

  “當然。”

  “這可不是好主意。”

  希爾德朝他笑了笑,但艾倫看得出來,此刻無論他的表情如何,都無法取代那種深深的心如死灰的悲傷。他說:“我只是講述一切,你們可以離開啊。”

  麥克望著他:“你已經想通了。”

  “我不知道,也許吧,要是想不通還可以慢慢想,時間多得很。”

  “你覺得殺人不能解決問題是嗎?”

  希爾德的眼睛向他望過來,麥克看到他混合著血污的淚水。他還是感到害怕,並不是因為這個人間地獄裡發生的事,也不是即將要面對的審問和考驗,而是因為信念之塔在搖搖欲墜,時刻都會崩塌。

  “當我第一眼看到丹尼爾的屍體被撈起來時,我就發現自己沒有膽量去看腐爛的屍體。”

  “我聽說過這個案子。”麥克說,不過在他當上警察的時候,這個案子已經被封存了,一個令警方羞愧而無奈的兇殺案,熬過了最初的輿論期,誰也不會再去舊事重提。

  “警方找不到兇手的線索,殺手卻找到了。你知道我是如何克服對屍體的恐懼嗎?”希爾德說,“就是親手製造一具屍體。我找了一個荒山無人的廢屋,把那個混蛋帶過來,綁在椅子上。一開始他滿嘴威脅,我把他寄給我的那盒錄像帶放了一遍,割掉了他一隻耳朵。他放聲慘叫咒罵,面無人色地望著我。我又放了第二遍,割掉了另一隻耳朵。他終於知道今天不能倖免,開始求饒和懺悔。”希爾德的聲音平靜溫和,絲毫不像在講述一段可怕的復仇經歷,“他懺悔的聲音真好聽,真想讓丹尼爾也聽一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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