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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牟維新早被打手震驚過了,那麼多思緒,那麼多情景象電影屏幕,上演著三哥與黑諾的一幕一幕,他的震驚尚不及他心底的反應。三哥哪一次與哥們飲酒笑談中,不是不動聲色地為黑諾布菜?哪一次天氣變化,三哥不是手上會多一件衣服,而這衣服最後都是穿在黑諾身上。黑諾,謙謙君子一般的黑諾會揮舞皮帶保護三哥……

  牟維新受的刺激來源於自身,因為畫面走過,他居然想到天註定!他居然沒有掙扎覺得他們本來就在一起,認識他們之前,他們就這樣,現在還是這樣,將來也就是現在這樣。牟維新極力試圖挽救自己脫線的腦子,他告訴自己,這不是正常反應,自己應該是嘴可以塞進雞蛋的詫異,然後是忿然的反對,再然後是斷然的絕交,割袍斷義的絕交!然而,他最終屈服於死不悔改的腦子。天註定,不可改!

  牟維新拉拉領子,掏出一包煙:“來不?”

  施言抽出一根,牟維新視線落在了他的手腕,想說的話突然就由腦子裡飛走了。他突然就明白自己如果問,就是揭三哥的傷口。牟維新沉默抽掉一隻煙,想起施言傳呼機來了:“昨天你落車上了。”

  施言手指翻轉傳呼:“昨天是阿松傳我吧?”

  這時候施言也清楚阿松已經告訴牟維新打手用處,就是奇怪阿松怎麼沒出現,他開機:“阿松說什麼?”

  牟維新沒有回答,施言昨天收到的那條留言因為開機而閃動,他滾動屏幕看完才抬頭,手裡的呼機就叫起來,施言按下,但是呼機嗶嗶嗶嗶好像失控了一樣叫個不停。

  牟維新愣神,然後明白了:“這都是昨晚的,阿松讓呼台連續……”

  房間裡的聲音打斷了牟維新,施言一聽見動作極快跳起來:“關掉,驚了他!”

  牟維新反應慢一拍,眼前的人“咻”一聲沒了,他還發傻對著被扔在自己懷裡尚繼續鳴叫的呼機,幾秒才知道施言讓他關機,走到門邊腳步卻頓在那兒了。本來肩胛骨略下還在外面的黑諾在施言胸前,施言手似乎在擦他頭上的汗,嘴裡還說著:“沒事,沒事……”

  在牟維新杵在門口的時候,施言迅速拉高被子黑諾脖子以下全被蓋住。牟維新低下了頭,他看見了一個青紫瘀痕單薄的肩脊。

  牟維新眼角餘光里,被子顯示那下面的身子在發抖,而黑諾嘴裡囫圇不清的話他也聽不分明。退出來,他坐回小板凳上,心裡說不出來的悶。黑諾突然帶著哭音的“不”讓他再也忍不住,大步邁進去,他做不到坐視不理,為虎作倀!

  黑諾側背對著門,身上已經有背心,而下身只著內褲的兩條腿上逼人側目,因為牟維新就沒有看到一塊好皮膚。

  施言斜倒著,凌厲眼神阻止牟維新接近,手中還有褲子:“行,不去,不去了……”同時抬下巴示意牟維新別出聲。

  施言拉被子又給黑諾蓋上,牟維新才看見他的手揪著施言胸前的衣服,攥得拳頭都發白,所以施言不得不挺送著前胸:“不去,咱就把藥吃了。”

  施言試著拽拽衣服,黑諾的手一點也不放鬆,他只好彆扭地背向床頭柜上抓杯子。牟維新剛剛想走過去幫他,施言就瞪他搖頭。牟維新呆呆看著施言再彆扭摸藥。施言衣服被扯住,胳膊使不上勁抬黑諾頭吃藥,遲疑一下,然後把藥放自己嘴裡。

  牟維新現在嘴大到可以由蚊子蒼蠅暢通無阻可勁地飛了,眼睛也堪比銅鈴,又圓又大。就見他的三哥嘴中帶藥,喝了一大口水,然後俯低了頭……牟維新聽見咕咚咕咚的聲音,視線自動就鎖定在黑諾滾動的喉結上。

  施言抬頭再喝水的時候,與牟維新對視的一秒,牟維新昏頭昏腦就覺得口乾舌燥,做了一個超級傻,讓施言都露出驚愕的動作:咽唾沫。毛都沒有長齊就開了葷,這些年沒少花花的牟維新,反應自己出什麼丑以後嘴角差點抽起來,狼狽地退到外屋。

  半個鐘頭了,施言才出來:“你進去坐沙發吧,我再燒點水。”

  “進去不吵醒他?”

  “他不會醒,藥有安眠的,只要你別弄大動靜。”施言曾經有“安眠維生素C”(黑諾偷拿照片那次的反擊),今天凌晨就派上正經用場了,因為黑諾身體一翻動就疼欲醒,所以施言餵了這藥。

  牟維新站在床邊俯身,看著悽慘的臉,一陣惻然。

  施言進來,在他腳下附近拿起一杯子,牟維新問:“這什麼?”

  施言伸到他面前,然後拿出去倒掉,杯子再放原處。

  牟維新指著施言結巴:“那,那”

  “剛才接的,雖然好轉了,但他還是尿起來發抖,一頭汗,說明還是有看不見的血。剛才我想你車在這,正好去醫院看看,穿到一半他有點清醒了就不肯去。”

  “不是提前說了嗎?那倆孫子昨天還他媽的告訴我皮外?”

  “不怪他們,是我想漏了。”施言表情嚴肅,低沉地把黑諾這病根講出來。牟維新方知黑諾底子竟然那麼弱,這次恐怕要傷元氣,焦急地想著補救。

  沉睡的黑諾表情有異,施言就離弦箭衝過去,一手按住黑諾要翻動的身子,一手握住黑諾在腮下的手,黑諾好像哭泣地喃喃幾聲,站過來的牟維新這次聽得一清二楚,黑諾的囈語象鞭子抽得他火辣辣地抬不起頭:“別打,別打”。

  施言握著黑諾手短短不足一隻煙的時間,再坐回沙發上就好像經歷了一場跋涉。牟維新也是垂頭喪氣。

  “一直這樣嗎?”

  “回來以後就這樣,關燈就不合眼,開了燈也睡不實,餵了藥也不太安靜,總要去握著他手,好像才可以睡安穩。”

  牟維新相當不好受:“還是打傷了。”

  “是我沒有考慮到他和咱們不一樣的地方。”

  “嗯?”

  “你小時候打架嗎?”

  “打,家常便飯。”

  “我們也是,但是他不是。他幾乎沒有打過架,只除了那一次。”施言說的那一次,就是秦明旭被堵在寢室那次:“我不該要社會上的人,他還是象牙塔里的學生,哪裡接觸過半黑半白這些人?黑燈瞎火的被他們拉走,能不怕嗎?是個人被凶神惡煞的打手拽進去,都會膽怯。”

  牟維新被一語驚醒,黑諾受驚到這程度,他剛才也暗自想不通的,被他們揍過的人多了。他和顧少萌就曾經回寢室晚了,砸錯門被罵,他們倆一怒之下把那倒霉鬼揍了,那人不還是好好的。施言的話才解釋了其中的不同,金剛一樣的打手面貌兇狠,也就是他們看習慣了覺得平常,一般人見了這些灰色地帶的人誰不敬而遠之,閃避不及呢?多少還是有畏懼心理的。

  中午都過了,牟維新看施言不可能走開,提議去給他們買飯。施言讓他還是去買清淡蔬菜,自己給黑諾做比較和口,列菜名的時候忘記還有一件重要事情趕緊委託牟維新。出門就趕緊找關係,開了一張食物中毒輸液病假條的牟維新,急忙忙地去找黑諾室友石浩。婉拒石浩要跟來的關心,而且囑咐他一定幫黑諾斡旋好病假。

  施言又餵了黑諾一杯水,握著他的手坐在身邊。剛才牟維新還安慰自己,讓自己多陪陪黑諾,他怎麼會知道,黑諾最後一道防線就崩潰在自己眼前。自己只看見黑諾眼底的怒火,卻忽略了他的恐懼,而揮出的腰帶讓黑諾精神垮了,因為那是黑諾的舊腰帶,是曾經患難與共的證明。當時有著清晰目的的武力征服,似乎其他都不入心,而現在耳畔一聽見黑諾睡夢裡的低泣,眼前就是他樹林裡被抽打翻滾的樣子,施言如願打服了黑諾,卻滿心苦澀。

  牟維新這邊買菜呢,呼機上顧少萌留言:你們捉迷藏呢?阿松一定要去找三哥。  牟維新回電:打昏他都不能讓他去!

  牟維新即不支持施言,也不偏幫邱林松,他們與黑諾之間是他們自己的問題,由他們自己解決。男人不象女人,女人若情深是閨中密友,分享的是家庭老公;男人若情義重是生死把兄弟,很少分享隱私。所以牟維新已經知道了,卻不追問開始、過程、未來。黑諾也是他朋友,現在受傷了,他只是給黑諾爭取一個休息的時間。

  施言與牟維新吃的快餐,然後開始給黑諾做飯。但是黑諾直到晚上6點了也沒有真正清醒過,昏昏沉沉里被施言餵了一碗粥,他就不再吞咽東西了。

  牟維新告訴施言,今天阿松被顧少萌拉走了,他還不知道黑諾被打。不過以他性格,騙得了昨天,今天已經騙不過去,現在阿松一定是心裡門清呢。

  “他明天要來,你別攔著了,來就來吧,本來也不是要瞞他的。”

  “你教訓黑諾這事在寢室里瞞不住,昨天我們找你們,阿松沖回寢室幾次詢問,大家都知道你帶黑諾走的,咱們得想個說法。”

  “這幾天我都出不去,他這離不開,稍晚再說吧。”

  牟維新走前,忍了又忍,還是把肚子裡打了幾個轉的話說了,雖然說得不太自在:“三哥,雖然咱們平時總說屋裡的不聽話就欠揍,一天照三餐打,往服里打。但是他身體不好,以後就換個方法吧。”

  施言冷靜俯視牟維新的眼睛:“我施言這一生再不會動黑諾一根手指頭!”

  第53章

  黑諾在半夜醒了,昏睡了太久,剛剛睜開的眼睛不適應即使是柔和的床頭燈光又斂闔上。由身體到心理他慢慢地開始恢復知覺,似乎他的意識從來沒有中斷過,五臟俱焚,身子一半冰山上受冷寒附體之苦,一半火焰里受熾焰之刑。即使在斷斷續續地淺眠狀態,朦朧的意識也幫助他驅趕黑暗,尋找溫暖。

  是誰在餵藥,是誰在他耳邊打噓噓的哨音,是誰的手心與他相握,他認識。就象現在他枕在哪一隻霸道的胳膊上,他也熟悉。黑諾渾身顫抖要退出施言的懷抱,施言一下子驚醒,又很快驚喜扳平黑諾:“醒了?”

  黑諾好像使足了力氣來閉眼,拉扯得眼眶周圍皮膚都走形,身體也象凍僵了一般挺直,可是尚有細微的顫意,想退後又不敢動。

  施言忽略心底刺疼,抽出胳膊放開黑諾:“餓了吧,幾十個小時淨喝水了,吃點粥?”

  註定是自言自語,施言去熱早有準備的粥,很快就連菜一起端過來。由於黑諾不睜眼,不說話,施言讓他背靠著自己餵了一碗飯。吃過以後的黑諾似乎很疲倦又沉入睡眠,施言把中藥與西藥間隔三十分鐘給他吃,所以比黑諾睡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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