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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宏接過三寶所奉湯藥,飲下一口,囑咐道:「朕因箭傷成疾之事切莫道於左昭儀知曉。」

  三寶道:「這幾年陛下每每箭傷發作便對奴道囑咐之言…陛下安心,奴定不會泄露半分。」

  元宏一記苦笑,道:「朕許是糊塗了…」

  三寶道:「陛下春秋鼎盛,豈會糊塗?不過是陛下待左昭儀事事上心,唯恐令左昭儀憂心罷了。」

  見元宏不語,三寶知皇帝定是因太子之事心內痛切,於是小心道:「陛下,您龍體欠安,不如明日拔營回京吧?」

  元宏搖了搖頭,道:「朕無礙,祭天乃國之大儀,耽擱不得…你去知會二弟,明日辰初一刻車馬啟程往嵩山祭天。」

  行山踏水,祭天謁山,待回至洛陽,已是半月之後。

  一路之上,元宏未免禾知了元恂變故而心生擔憂,便未將此事道於禾知曉。直至車馬將近洛陽宮,元宏方將元恂之事道出。

  御駕之上,見元宏一臉悲戚之情,禾寬慰道:「元郎,太子此番行事雖過魯莽,亦是少不經事,受奸人挑唆所致。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元郎不如再予太子新生之機。」

  元宏道:「寶兒,你太過良善…朕先為君而後再為父!莫說他今日所犯乃潛謀大事,只他結黨營私這一樁,朕亦不可寬恕。」

  禾雖知天家父子不同尋常百姓之家,然今日所聞仍覺心內惶惶。元宏素來不喜後宮干政,方才聞元宏之言,禾亦知茲事體大,便緘口不語,只緊緊拉了元宏的手,默默伴於其身側。

  車駕入了閶闔門,元宏便與禾分別登輦,往各自寢殿而回,不再細說。

  待禾回至永合殿,方才洗漱更衣罷,便有宮婢來稟,右孺子鄭蕎於殿外求見。

  禾心下明白,鄭蕎定是因了太子之事前來。禾非多事之人,自是有心避事,正欲拒之,便聞那宮婢道:「左昭儀,這幾日右孺子日日往咱們永合殿,只道是算著時日聖駕該回京了…右孺子如今生產在即,行動不便,奴勸了數次,右孺子卻執意等候…」

  禾本與鄭蕎有師徒情義,聞言自是動了惻隱之心,於是道:「你去請了右孺子前來吧。」

  由宮婢迎了入內殿,鄭蕎不及行禮,便被禾制止道:「你如今身子重,毋需向吾行禮。」

  鄭蕎望著禾,道:「左昭儀您方才回宮,蕎兒知您車馬勞頓,本不該前來打擾,只…只事不容緩,妾不得不前來求左昭儀相助。」

  屏退左右,又示意近婢吉祥攙扶鄭蕎於席間坐定,禾開口道:「太子之事吾略有耳聞,只事關社稷,吾不過後宮女眷,又如何能相助太子?」

  鄭蕎哀求道:「左昭儀,陛下待您千依百順,您倘若肯為太子進言,陛下必然會寬恕太子。」

  禾道:「太子乃國之儲君,陛下對其寄以厚望,可謂望之愈大,失之愈巨…如今太子鑄下大錯,莫說陛下不願後宮干政,便是先太皇太后在世,亦恐無力更改。」

  聞禾之言,鄭蕎落下淚來:「左昭儀,蕎兒亦知太子犯下滔天之罪,然蕎兒如今生產在即,倘若太子當真有失,這腹中孩兒豈非成了罪臣之子…可憐他未出世便要背負永世罪名。」

  「左昭儀您亦是為母之人,您權當憐惜這腹中孩兒,您救救太子吧!」

  禾見鄭蕎落淚,心內不忍,勸慰道:「蕎兒,太子雖說有罪,卻罪不及妻兒,陛下寬仁待下,何況你腹中乃陛下嫡孫?你安心待產,莫要太過憂懼。」

  鄭蕎聞禾如此言語,心內仍有不甘,於是心下一橫,道:「左昭儀,您可知太子緣何要行此忤逆之事?只因陛下寵愛您而事事偏袒常山王,令太子心內惶恐…此番往嵩山祭天,陛下非但未令太子獨自監國,且又攜了常山王兄弟同往,太子豈能不心生芥蒂?左昭儀,太子雖有錯,卻亦情有可原啊!」

  禾輕嘆一聲,道:「太子乃陛下長子,陛下待太子之情豈是恪兒可及?」

  將錦帕遞於鄭蕎拭淚,禾接著又道:「陛下乃一代明君,絕非因私情而誤國之人。」

  待鄭蕎漸止了哭聲,禾又寬慰道:「蕎兒,你且回府安心待產,待你產下皇孫,許陛下念及祖孫情義,便會消了怒氣,赦了太子亦未可知。」

  鄭蕎微微頷首,道:「左昭儀,方才是妾出言不遜,左昭儀勿怪。」

  禾淺淺一笑,道:「關心則亂,吾知你心系太子,又豈會怪罪?」

  鄭蕎聞禾之言,較之這幾日往昌霞殿求見右昭儀李氏而遭拒,更覺禾仁厚之心。

  鄭蕎那日知了中庶子高融心中愛慕之人乃禾,如今高融因勸諫太子而亡,此時又見禾待自己親厚,鄭蕎動情道:「患難見真情,左昭儀您實乃良善之人…只左昭儀當小心彭城公主與右昭儀,她二人皆妒恨於您,心懷叵測…」

  第一百八十五回 太子廢(三)

  御書房內,元宏與任城王元澄相對而坐。室內靜寂,唯有小爐沸茶翻滾之聲。

  元宏還是先元澄開了口:「皇叔,那個逆子可有何說話?」

  元澄答非所問,只詢元宏道:「陛下,您當真要將太子廢黜?」

  元宏畢竟車馬勞頓,一臉疲憊,道:「朕詔書已下,又豈會是兒戲?」

  聞元宏之言,元澄方才回答道:「臣那日將太子羈押回府之時,太子痛哭流涕,只道是君父偏袒常山王,出逃平城只為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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