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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皇帝說完,自顧自地直起身,負著手徑直從他身邊走了過去,衣袖帶起的風途經大將軍,這點勾人的香在他鼻端縈繞一圈,便聞不到了。

  大將軍苦笑了一聲,感覺皇帝其實是來消遣他的:“臣惶恐。”

  小皇帝走到書架旁,拎起袍角撿過一條被貓扯斷的花枝,枝條前端綴著深青色的果實,將垂下來,長勢頗為喜人。

  大將軍還是腳軟,坐在原地沒動,小皇帝走回去沉吟片刻,捏著花條挑起他下頜,對他燦然一笑:“朕若不是皇帝,被恪之關起來,誰也不給見,倒也不是不可以。”

  大將軍沒顧得上聽他說話,他眼見花枝遞過來,慌忙一個仰頭,小皇帝手一垂,使君子帶了短尖的果殼恰好滑過大將軍咽喉。

  大將軍:“……”

  他喉結滾動一下,仿佛被人戳中了癢處,混在小皇帝的話音里短促地“唔”了一聲。

  大將軍道:“陛下千金之軀,請萬勿妄自菲薄。”

  小皇帝才不管這些,他把大將軍的話在心底過了五六遍,察覺出他的動搖,喜滋滋地笑了起來,決定今晚就指著它安眠。

  他在心裡甜夠了,寬容地放過了飽受驚嚇的大將軍,搖著花枝走到門口:“威風?走了。”

  大將軍側過身往前一撲抓住案角,掙扎著爬起來目送他離開,小皇帝大概是看到了得償所願的希望,身形輕盈地躍過門檻,候在門外的宮人為他披上外袍,提著兩盞宮燈擁簇著他往後宮走去,燭火在遠處明滅了一下,看不見了。

  大將軍把自己挪回椅子上,探身拿過食盒,小皇帝不知道糟蹋了哪個宮苑的池子才摘了這麼兩個蓮蓬,在食盒夾層里灑了一把蓮子,有幾顆蓮衣還未剝盡,想來是他親手剝的。這傳情的方法有點兒眼熟,大將軍抱著胳膊看了一會兒,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心想:用到我身上來了。

  但他著實有點感動,只好就著這酸爽的滋味吃完了宵夜,又去找樞密副使,請他幫忙告個假。

  大將軍常年不在京,樞密副使身兼兩職,忙得恨不得自己生出四條腿兩個腦袋,江度一見他沒好氣道:“你來作甚。”

  大將軍一頭霧水地作答:“我想回將軍府看看,正要勞放舟明日替我點卯。哎,放舟怎麼這麼大的火氣?是有什麼難辦的事麼?”

  江度要不是打不過他,早就撲上來對他報以老拳了,饒是如此,他也忍不住把筆一扔就要挽袖子:“發配亂軍,募兵,重建駐軍,你跟我說說哪個不難辦?”

  大將軍足不沾地地往側面一讓:“君子動口不動……嘶,江放舟!君子打人也不打臉。”

  江度怒道:“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開始履職?避嫌還能避一輩子嗎?”

  大將軍淡淡道:“人言可畏。”

  江度:“呸!”

  大將軍面不改色:“不過既然放舟這樣說,明日請將庶務送到我府上。”

  大將軍又給自己找了活做,他痛心疾首地在樞密院內歇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宮門剛開,便抱著挽河出了大內。

  開封沒有宵禁,大將軍路上碰到擔著各種麵餅走街串巷送早食的小二哥,掏錢買了兩個胡餅揣在懷裡,好歹沒讓初冬的小寒風吹得瑟瑟發抖。

  他先去了大將軍府,荊信搬來的論賦還沒來得及拍到大將軍臉上,他就被鬧著要出門撒歡的逐光抵著脖子拱出了將軍府的大門。

  大將軍只好跟它講道理:“心肝啊,讓我先修個鬍子成不。”

  逐光不屑地沖他打了個響鼻,想來是不太願意,又低下頭用鼻尖蹭他的手。

  這馬長了雙水汪汪的杏仁大眼,前年才送到大將軍手裡,年紀不大,故而邀寵很有一手,大將軍被它蹭得滿手濕氣,邊躲邊笑道:“去去去,別撒嬌,我沒你這麼大個的兒子。”

  荊信放開箱子急匆匆地跑過來,兩手抱拳:“衛帥。”

  衛桓沖他一點頭,側身讓開逐光,戰馬從他眼前跳了過去,對著空無一人的街道怔了下,大概是當大將軍在與它玩樂,偏頭看了他一眼,接著四蹄交錯,低頭再朝他撞了過去。

  大將軍膝蓋微屈凌空躍起,袍袖兜了一把勁風,轉身的時候劈頭蓋臉的砸了荊信一臉,然後穩穩噹噹地坐到了馬背上。

  荊信不慎嗆了口風,氣得直咳嗽,直罵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在這玩鬧!”

  大將軍:“吁——逐光回來,”他勒住馬,轉頭問道:“怎麼,蠻人南下了?還是哪裡又反了?”

  荊信:“都不是,血書到了。”

  大將軍眉頭微微跳了跳,意味深長道:“怎麼能到呢?”

  荊信:“是末將失策。”

  大將軍神色漠然地垂下眼睛,荊信疑心看到他眼裡閃過殺意,心狠狠一跳,險些衝到嗓子眼,連忙也跟著低下頭去。

  大將軍微不可查地笑了一聲:“長懷,你怕什麼。”

  他翻身下馬,把韁繩扔給關山,舉步往書房:“進府細說……直賊娘,逐光你給我鬆口!”

  逐光長嘶一聲,掙開關山,張口咬住他衣袖,大將軍猝不及防,被拉得腳下一個磕絆,懷裡的胡餅連帶著昨晚沒吃完的蓮子一起掉了出來。

  大將軍彎腰撿起蓮子,放在手裡看了一會兒,再揣回懷中,心平氣和地續道:“沒事,到就到了,不必驚懼。”

  他扯了扯袖子,逐光鐵了心要出去兜風,咬住不肯鬆口,大將軍伸手撫過馬鬃,含笑道:“乖啊心肝兒,再不放開我就把你送太僕寺煽了。”

  逐光:“……”

  它鼻子裡噴出一團白氣,撒開腿奔雷似的跑開了。

  第13章 十四

  13 十四

  大將軍對等在書房的兩個副將一人發了一個尚溫的胡餅,順手將挽河橫放在書桌上,推開春睡樓的窗扉。這扇窗正對著將軍府院牆一角,牆外種著棵高大的銀杏,大約是疏於打理,枝蔓橫斜過來,盡處綴著兩片未落的秋葉。

  大將軍目光自秋葉上沿著枝幹移到天際,天還沒開始亮,銀杏光禿的枝條顯得尤為可怖,只有東方一角隱隱約約地透出一道天光,還被朝陽染成了血色。

  大將軍嗅到一股山雨欲來的味道,他無聲地咧口笑了起來,繼而收回視線,轉身面向僚佐們,沉聲道:“血書在哪?不是叫你們攔了麼,為什麼還會到京城?”

  荊信:“末將截下了通過驛站與車馬行送抵京城的血書,但第三份是混在論賦里投到的中書省,聽聞是在……許翊手裡。”

  大將軍意外道:“許副相?”他輕“嘖”了聲:“王相公自詡君子,給他也對。知道內容嗎?”

  荊信:“若三份是一樣的,就只有控訴衛帥濫殺這些陳詞濫調。但我們在許府上的人送消息過來,中書省收到的血書里應當還有……”

  大將軍追問他道:“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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