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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清明和陸香穗,還有大哥、大嫂一家,接來了老姑奶,熱熱鬧鬧一起過的年。照例是貼春聯,包餃子,炒了花生糖什麼的。許清明手裡的錢寬裕了,便多多的給家裡買了過年的菜,給陸香穗和大嫂、侄子小偉都買了過年的新衣裳。攤上劉香脂和陸香穗都是巧手,各種過年的吃食就弄得豐富多彩,羊肉大蔥餃子、韭菜雞蛋餃子、白菜豆腐餃子、豬肉蘿蔔餃子,變著法子的做,還特意包了紅棗的餃子,說是誰吃到誰就新年有福。

  大年初一頭一天,一大早陸香穗醒過來,睜開眼便看到一張放大了的臉,許清明笑容燦爛地傾身看著她,一張俊臉離她的臉很近很近,笑眯眯的表情像是憋著什麼有趣的事情。陸香穗迷迷瞪瞪眨著眼睛,帶著軟軟的鼻音問:

  “二哥,怎的了?”

  “起床了懶蟲,大嫂那邊該等我們吃餃子了。”許清明笑著一低頭,用自己的額頭貼了一下她的額頭。

  對哦,年初一,要早早吃餃子才吉利,不能太晚的,尤其他們過年這兩天是去大哥家吃飯,去晚了大嫂又要拿他們說笑的。陸香穗揉著眼睛坐起來,穿上厚厚的棉衣棉鞋,洗漱之後便抓起一條大圍巾,站在許清明跟前。

  “好了,二哥,我們走吧?”

  “不急,過來。”許清明一把拉住她,笑眯眯地把一個紅包貼在她頭頂上,嘴裡還念叨著:“過年又長一歲啦,壓壓歲,長命百歲。”

  壓歲錢?當地的風俗,長輩們給小寶寶壓歲錢,都要放在頭上、壓在帽子裡的,名副其實的“壓歲”,陸香穗沒戴帽子,許清明居然把紅包放在她頭頂上,還裝模作樣念叨一番。可是——她也不是小寶寶啊,他又算是什麼長輩?陸香穗撲哧一笑,一把搶了過來。

  “占我便宜,二哥,你越來越壞了。”

  “哎,給你壓歲錢你還不領情,我哪裡占你便宜了?小毛孩子,我不是你家長嗎?”許清明笑不可抑,便作勢要去搶紅包,“不要拉倒,還給我。”

  “賴皮,給人家了還再要回去。”陸香穗趕緊把紅包藏到身後,兩人嘻嘻哈哈地笑鬧一番,你追我跑,從屋裡鬧到了院子裡,最終還是許清明憑著身高和力氣的優勢制住了小丫頭,笑著擰了下她的鼻子,才奪過圍巾,把陸香穗包了個結實嚴密,兩人便一塊出了院子,往大嫂家去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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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大嫂家的門,陸香穗便嚇了一跳——老姑奶已經來到了。

  老姑奶來到不嚇人,嚇人的是她身上穿著的衣服。陸香穗看了又看,小心地確認了兩遍,才不得不承認,那寶藍色團花的中式偏襟大襖,不正是她一針一線親手給老姑奶fèng的那壽衣嗎?不光大襖穿上了,連同色的棉褲也穿的好好的,就差靛藍繡花的鞋子了——估計因為天冷,老姑奶穿的是一雙“大毛瓮子”,當地農村人用蘆花和毛巾布做的一種棉鞋,巨無霸那種,即便是老姑奶一雙三寸金蓮,穿“大毛瓮子”也顯得腳格外大。

  因為“大毛瓮子”太厚太大,走起路來就慢吞吞不方便了。不過,“大毛瓮子”絕對的暖和啊,火融融的,尤其像現在,一家人圍坐一起過新年,天冷活動少,不怎麼走路,穿這東西再舒服不過了……

  不對不對,打住,扯哪兒去了——哎我說,那個壽衣是怎麼回事?

  陸香穗驚疑地用眼神詢問劉香脂,劉香脂回了她一個好笑加無奈地表情,悄悄伏在她耳邊說:“老太太也剛到,你看那衣裳……她穿身上還美滋滋的,大過年我也不敢問她了。”

  陸香穗聽了,便拉了個板凳挨著老姑奶坐下,想要問她又怕她說出什麼不吉利的話來,大年初一,一大早的,老姑奶年紀大了說話一直很自我,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香穗兒,看我這衣裳,穿著好看不?”

  她倒是沒敢問,老姑奶自己提起了。陸香穗忙說:“好看呀,可是,奶,你怎麼拿出來穿了?”

  “大過年,看著好看忍不住,心裡就想穿,就穿了。”老姑奶抬起袖子自己滿意地看了看說,“過年穿新衣裳,多好看呀。”

  得,這老太太夠任性的,合著跟那小孩兒似的,兜里裝塊糖存不住,一心就想吃。

  陸香穗心說,過年前不是專門找裁fèng給您做了過年的新衣裳嗎,青布的偏襟大棉襖?這衣裳是您要的壽衣啊,大過年的您居然拿出來穿。轉念又想,反正是藍色的中式大襟棉襖,一樣穿,當正常衣裳穿倒也沒什麼不行。

  “行啊,您喜歡就穿吧,這衣裳厚實,肯定暖和。”

  “香穗啊,那我穿了,不就沒有壽衣了?”老姑奶穿都穿了,現在才來苦惱,把拐杖在地上頓了頓說:“要不,你抽空再給我做一套壽衣吧?總得備著,說不定哪天就死了。”

  “奶,大過年您說什麼呢!今天年初一,可不許你亂說話。”陸香穗忙打斷老姑奶。

  “我這年紀,我死了也是送喜殯呢,有什麼不能說。”老姑奶拍拍陸香穗的手說,“我尋思吧,我這一時半時也死不了,做壽衣也不急,你抽空記得給我做就行了,不等著用。”

  “行,我記住了。”陸香穗攙起老姑奶,扶著她往桌子那邊去,“奶,大過年不尋思這個,吃餃子了!”

  許清明旁邊聽了便笑著說,要不怎麼叫老小孩呢!反正看著老姑奶這樣,怎麼說也得再過幾年硬朗日子,也不急著準備後事,壽衣的事就慢慢再說吧。

  熱氣騰騰的餃子端上桌,許大哥和許清明便去院子裡放鞭炮,一大串鞭炮響過,許大哥一家三口,許清明和陸香穗兩個,加上老姑奶奶,圍著一大桌說說笑笑地吃早飯,也不知大嫂到底做了什麼記號,每人碗裡都吃到了包紅棗的餃子,大家歡笑著互相恭喜,劉香脂便說,希望自己早(棗)日再生個閨女,一兒一女,她也就滿足了。

  “那我也早日生閨女,咱倆一塊生!”許大哥一說,便引得滿桌子大笑,成功換來大嫂一枚啼笑皆非的白眼。

  “嗯,那我就早日發財,叫咱們一家過上好日子。”許清明說。錢是好東西,沒錢,他跟香穗兒能這麼舒心地在一塊兒嗎?

  老姑奶癟著沒牙的嘴只顧忙著嘗餃子,每吃到一種餡兒的,就自言自語地評價一番,見她沒這興趣,許清明夾餃子的手停住,眼睛笑微微看著陸香穗,等著她也說個新年的願望。

  “嗯……”陸香穗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了一條心愿,“我想早點兒長高,二哥總笑話我小不點,說他一隻胳膊就能拎動我了。”

  噗!還沒等旁人發笑,陸香穗說著自己先憋不住笑了。劉香脂瞥了小叔子一眼,見他掩飾地低頭佯裝吃餃子,便笑得格外暢快。

  衣裳既然穿了,便不好再當作壽衣,老姑奶的壽衣也只能重新做一套了。說來這老太太也著實可愛,陸香穗給她做的第二件壽衣,送過去沒多久她又拿出來穿了,美滋滋地到處給人看,最終又做了第三套。

  這是後話。

  不過說這話時候陸香穗一時半會還顧不上給老姑奶做壽衣,過了年初五她就開始補課,這都初三下學期了,她很快就要中考了。

  ☆、第37章 親近無間

  陸香穗中考那幾天也不知怎麼的,總有點頭疼,可能是擔心自己偏科偏得太厲害,中考前便總是熬夜背政治,把自己背得個“暈暈乎乎,迷迷瞪瞪,淒悽慘慘戚戚”,腦子裡僵硬地塞滿了各種主義、各種思想體系什麼的,總是有點打不起精神的感覺了。

  “能考什麼樣就什麼樣,又不指望你考個什麼清華北大。”許清明玩笑地開解她說,叫她別把自己弄得壓力那麼大。

  他擔心她千萬不會又鬧低溫、低血壓之類的了,中考前帶著陸香穗去醫院跑了一趟,檢查倒沒有什麼,沒低溫,沒旁的問題,就是血壓還偏低,但鑑於她一直都這個血壓值,醫生便說可能也是個人體質,她一直這樣也表現很正常,不用藥物治療。

  可看她那樣子怎能不叫人擔心?中考三天,許清明索性就放下手裡的事情,全程接送陪考,聽了耿嫂子的建議,給她準備了注射用的葡萄糖。耿嫂子說,店裡賣的那種葡萄糖粉不純,差不多就是些白糖粉子,補充體能遠不如注射用的葡萄糖液體效果好。許清明把注射瓶子裡的葡萄糖液體倒出來,裝在正常的杯子裡,讓陸香穗帶進考場去喝。

  儘管這樣,三天中考結束,陸香穗還是一臉疲憊,渾身虛軟地出了考場。她使勁晃晃昏沉沉的腦袋,心裡埋怨自己,考個試怎麼弄的像三天沒睡覺似的!自從來到許清明身邊,被照顧呵護得太好,飯吃得認真,蜂蜜常年喝,加上心情也舒暢,她平常身體很健康的,感冒都少有兩回。

  “考完了?”

  “嗯。”

  “走吧,回家去。”

  許清明也不問香穗考的怎麼樣,反正都已經考完了的,問她做什麼。許清明尋思著,按她的成績,考上高中應該是不成問題的,那年代中考,首選的都是中專、師範學校,然後是重點高中,最後就是普通的鄉鎮高中了。許清明如今只是希望她多讀幾年書,多享受幾年快樂無憂的校園生活,對於她考上什麼學校倒不在意。反正有學上就行啊。

  “二哥,你說我能考多少分?”

  “考多少分就多少分,真要是沒考好,再差你也能讀本鎮的高中,一般化成績也都能收的。”

  “壞二哥,你敢說我考不好!”

  陸香穗坐在許清明的自行車后座上,聽他那麼說,便把頭抵著他的背抱怨他,一邊嬉笑著拿手指戳他的肋下。就像她脖子最怕瘙癢,許清明兩側肋骨最怕癢了,兩人整天在一塊兒,她哪能不知道。

  “哎——老實點兒你!”許清明果然癢的晃了兩下身子,趕緊穩住自行車,騰出一隻手抓住那隻使壞的小手,嘴裡忍不住笑,“小壞蛋,你要是再撓我,騎不穩車要摔先摔你啊!”

  “摔倒了我一跳,就摔你自己,摔你個仰八叉。”陸香穗格格笑起來,“你就不能說我肯定考得好呀!”

  “考都考完了,我說肯定就肯定了?想那麼多做什麼!”許清明笑著打趣她,“別肯定了,回家啃西瓜還差不多,我買了西瓜,臨來時放井裡涼著呢。”

  陸香穗抗議地撅起嘴,把頭靠在許清明後背,在自行車晃晃悠悠的行進中想心事。她當然想考好,考的什麼樣算好?最理想的,當然是考上中專或者衛校,一般也就再上三年、四年的學,包分配的,而且她都聽說了,師範和衛校都花不了多少學費,公家還補貼伙食費呢,不光省錢,關鍵還……省時間啊!

  陸香穗十六了,初中畢業了,她自然會想一些將來的事情。

  “二哥,今天偉華跟我說,她秋天就要嫁人了。”

  “哦。”許清明不經意地應了一聲,她嘴裡偶爾會提到同學的名字,李偉華這名字是聽到比較多的,印象中似乎要比香穗大上一兩歲吧,那年代農村小孩上學晚,同學年齡差距也大。果然,陸香穗接著說道:

  “偉華比我大就算兩歲,她跟對象在上學期就定婚了,人家給說的媒,不過她在學校里沒好意思說,現在她念完了初中,家裡就說秋天結婚。”

  “哦,那好啊,秋天結婚,不熱不冷的,沒請你當伴娘?”

  見許清明一直漫不經心地應付著她,陸香穗稍稍懊惱,心裡嗔怪許清明怎麼就沒聽出自己的意思。同學都談婚論嫁了,她當然也會想到自己。同學說了婆家訂了婚還在學校里瞞著呢,她可是有個人盡皆知的未婚夫。

  要是她能考上師範或者衛校,三年後畢業分配,十九歲,可以在當地學校里當個老師或者護士,像耿嫂子那樣,離家近近的,也就可以考慮他們結婚的事兒了,頂多再等一年吧,她也就正兒八經夠年齡了。

  至於盤算這些事情的背後,陸香穗卻還沒去深想。愛他嗎?是依賴?是感激?還是愛情?壓根沒去想啊。許清明對於她來說,是親人,是依仗,是她最信任的人,並且許清明對於她,還有一個早就清楚明白的身份:未婚夫。

  一切不都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

  “二哥……我尋思,我要是能考上師範或者衛校,再上三年學,分配了工作也十九了呢。”

  “嗯,十九了。”許清明重複了一句,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語。他回想著前世她十九歲時候亭亭玉立的樣子,一時有些出神,十九歲……那也要再等上三年呢!然而如今許清明卻並不急躁,如今這樣養妹妹的日子,未嘗不是一種悠然恬靜的美好幸福。

  “往後的事情往後再說,分數出來不就知道了?”許清明笑著說,“你從現在起放了暑假,還不會再有暑假作業,時間還特別長,多好啊,先想想做些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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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這個暑假,陸香穗便只做了一件事:給許清明當跟班兒。許清明去店裡,她也去店裡,許清明收購山貨藥材,她就跟在旁邊幫忙,看看貨啊裝起來啊,許清明去送貨,她就一路跟著正好看看一路的風光。許清明偶爾去給他養的那些蜂搖蜜,便是她最感興趣的時候了,跑前跑後地一邊幫忙,一邊搶先品嘗最新鮮地道的蜂蜜。

  許清明熟練地取出蜂脾,用小刀子割去蜂脾上頭的蠟蓋,便把蜂脾放進搖蜜桶中,搖動手柄,清亮的蜂蜜便流入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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