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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碼老虎獅子不會寬恕。”
“那只能說是人類有別於動物的一個特質。我覺得寬恕……只是一種饒過自己的選擇，不寬恕，一味地去恨是很累的一件事。但是就是恨讓人類進步吧？”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姬發不恨，就不會推翻商朝，拿破崙不恨，法國大革命能延續下去嗎？摩西不恨，猶太人就被滅族了。可是歸根結底，人類要進步到哪裡去呢？到底要證明自己的價值給誰看呢？”
“其實對你的父母來說，你每天回家陪他們吃一頓飯他們就很開心了。”
“我的存在就有價值了嗎？他們的開心就是我的價值嗎？”
“他們開心你不開心嗎？”
“現在聽上去有點像我在找一個心理醫生聊天了。什麼事能讓您開心呢李老師？”
“很多事啊，比如……”
“聽植物園的護工說您經常去植物園照料花花草草。它們讓你開心嗎？”
“這是其中一件。”
“結婚讓您開心嗎？”
“這是我的媽媽。”
“啊！怪不得和您這麼像！剛才我還想，您太太有點上了年紀了，只是沒好意思說。您還沒結婚？我還以為您都有孩子了呢！英才的老師的孩子以後一定能在英才讀書吧？”
“和你聊了這麼久，我覺得你聽上去好像有點頹廢。”
“頹廢？”
“就是有點什麼都沒辦法讓你提起興致來的感覺。”
“老師您誤會我了！我對什麼事情都很有興趣的！我的鋼琴，繪畫，英文都是我自己想學的！我只是覺得一個人……到底一個人什麼樣才是最完美的狀態。”
“最完美的狀態？怎麼突然想到這個？世上無完人啊！”
“我說的是不是大眾觀點的那種完美，錢多啊，家庭幸福啊之類的，是人本身，一個人活著，我一直在想，可能他在自己最快樂的時候死去，就能達到這種最完美的狀態了。”
“你經常提起你的媽媽，你的爸爸還是很忙嗎？”
“老師你還記得我爸爸很忙啊！我還以為你就隨便一聽！英才的老師就是不一般啊！這麼投入的聽學生講話！”
“應該的。”
“我的父親嗎？他還是一直出差，很忙，但是我們經常通電話，我們的家庭關係還是很和睦，融洽的，所以才讓我覺得，您想啊……假如以後我們關係不好了，我和母親關係也不好了，就比如什麼事情鬧僵了，您明白我的意思嗎？我不是他們想像中那麼好，那麼完美的孩子，我有一些缺點，不致命，但可能他們不喜歡……可能這個社會也無法容忍，倒不如現在趁現在家庭和睦，我在他們心中還是完美的兒子，我在大家印象中也是個好學生，好同學，就死去，在所有東西都是最好的時候，在沒被人污衊……”
“污衊？”
“您相信這個世上有絕對的正義嗎？”
“絕對的不敢講，但是正義總是有的。”
“正義，就是站在‘對’的一面，是嗎？”
“你是不是讀了太多尼采了？”
“沒有讀太多，不敢讀太多，我可還會畫畫呢。”
“這個玩笑可開不起。”
“您有沒有想過假如我們在未來能預測都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呢？”
“你是說像《少數派報告》那樣？”
“您也看科幻小說啊！哈哈！不知道您看過這個故事沒有。”
“說來聽聽。”
3.
“在3044年，人類的科技已經發達到能看透未來了，那您可能要問了，那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隨便見到一個人就知道一秒後她手裡的咖啡杯會砸在你身上，十分鐘後你們會交換電話號碼，五年後你們會有個孩子，再過十年，你會出軌，她會得肺癌，你們重歸於好，再後來，她會死去，你會和你們的孩子一起生活，直到死去。但是您再想像一下，這得多有意思，現在不就是有很多人沉迷《模擬人生》啊，《俠盜飛車》這樣的虛擬人生的遊戲麼，預見未來，不就好像在體驗多段人生嘛，你預見了這樣的一段未來，你拒絕接受，你就選選擇別的未來啊，看一看，瞧一瞧，盤算盤算，唉，這個好像比較有意思，比較好，於是，每個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未來。但是這樣當然也會發生問題。”
“這是個反烏托邦的故事嗎？”
“其實我一直想問，到底烏托邦是什麼呢？”
“一種完全理想的境界，在那裡沒有‘丑’，只有‘美’，一切都是完美的。”
“如何定義完美呢？誰來定義完美呢？多數人嗎？還是在那裡，在烏托邦，所有人的思維都是統一的，是完全一模一樣的？人的個性完全被消磨了，這樣的人還算人嗎？烏托邦允許有異端存在嗎？”
“正是因為會產生這樣的疑問，才湧現了很多反烏托邦的創作存在。”
“不不不，我不是想反對烏托邦的什麼，因為我沒見識過完美，對自己沒見識過，不了解的東西還是謹慎點好。我很好奇完美到底是什麼樣的，別人都說英才是一個完美，完善的學校，我好奇，所以我來到這裡。”
“你不反對烏托邦嗎？可你之前還說你覺得任何主義都是可以反對的。”
“嗯……就拿英才來說吧，我要反對您這裡的什麼呢，我路上遇到的學生，老師，都很友善，老師和學生之間的關係看上去也都很好，升學率更是比別的學校高出一截，在英才里好像就沒有成績不好，不優秀的學生，或者成績太好，太優秀才是異端？先不管這些了，您先聽我說下去吧。”
“嗯，你說……”
“在那樣一個可以完全預見未來的社會中，有這樣一個人，叫他X吧，某一天，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未來，他會追隨一個軍官，一路平步青雲，成為大獨裁者，他覺得這樣的未來還不賴，便選擇了這樣的未來，當然，民眾們並不知道自己對未來的選擇是沒有隱私性的，政府有個組織能看到每個人每天每時每刻的選擇，於是，一個特工為了防止世界陷入獨裁統治要來暗殺X。X當然選擇反抗，在躲避暗殺的過程中，他預見未來的能力被屏蔽了，於是他的選擇便充滿了不確定性，為了成為大獨裁者，他想，必定得幹壞事啊，不能去做什麼扶老奶奶過馬路啊之類的活兒啊，於是在逃亡的路上，他一路殺人啊放火啊，打劫啊，總之幹了一籮筐的壞事，突然有一天，他發現追殺他的人不追殺他了，他搞不明白了，是出了什麼問題嗎，難道他幹的壞事還不夠多麼？這個時候他預見未來的能力又恢復了，他看到不久的將來他會進監獄，他的未來是一名囚犯，為了改變這樣的未來，他進了監獄。”
“那只能說是人類有別於動物的一個特質。我覺得寬恕……只是一種饒過自己的選擇，不寬恕，一味地去恨是很累的一件事。但是就是恨讓人類進步吧？”
“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姬發不恨，就不會推翻商朝，拿破崙不恨，法國大革命能延續下去嗎？摩西不恨，猶太人就被滅族了。可是歸根結底，人類要進步到哪裡去呢？到底要證明自己的價值給誰看呢？”
“其實對你的父母來說，你每天回家陪他們吃一頓飯他們就很開心了。”
“我的存在就有價值了嗎？他們的開心就是我的價值嗎？”
“他們開心你不開心嗎？”
“現在聽上去有點像我在找一個心理醫生聊天了。什麼事能讓您開心呢李老師？”
“很多事啊，比如……”
“聽植物園的護工說您經常去植物園照料花花草草。它們讓你開心嗎？”
“這是其中一件。”
“結婚讓您開心嗎？”
“這是我的媽媽。”
“啊！怪不得和您這麼像！剛才我還想，您太太有點上了年紀了，只是沒好意思說。您還沒結婚？我還以為您都有孩子了呢！英才的老師的孩子以後一定能在英才讀書吧？”
“和你聊了這麼久，我覺得你聽上去好像有點頹廢。”
“頹廢？”
“就是有點什麼都沒辦法讓你提起興致來的感覺。”
“老師您誤會我了！我對什麼事情都很有興趣的！我的鋼琴，繪畫，英文都是我自己想學的！我只是覺得一個人……到底一個人什麼樣才是最完美的狀態。”
“最完美的狀態？怎麼突然想到這個？世上無完人啊！”
“我說的是不是大眾觀點的那種完美，錢多啊，家庭幸福啊之類的，是人本身，一個人活著，我一直在想，可能他在自己最快樂的時候死去，就能達到這種最完美的狀態了。”
“你經常提起你的媽媽，你的爸爸還是很忙嗎？”
“老師你還記得我爸爸很忙啊！我還以為你就隨便一聽！英才的老師就是不一般啊！這麼投入的聽學生講話！”
“應該的。”
“我的父親嗎？他還是一直出差，很忙，但是我們經常通電話，我們的家庭關係還是很和睦，融洽的，所以才讓我覺得，您想啊……假如以後我們關係不好了，我和母親關係也不好了，就比如什麼事情鬧僵了，您明白我的意思嗎？我不是他們想像中那麼好，那麼完美的孩子，我有一些缺點，不致命，但可能他們不喜歡……可能這個社會也無法容忍，倒不如現在趁現在家庭和睦，我在他們心中還是完美的兒子，我在大家印象中也是個好學生，好同學，就死去，在所有東西都是最好的時候，在沒被人污衊……”
“污衊？”
“您相信這個世上有絕對的正義嗎？”
“絕對的不敢講，但是正義總是有的。”
“正義，就是站在‘對’的一面，是嗎？”
“你是不是讀了太多尼采了？”
“沒有讀太多，不敢讀太多，我可還會畫畫呢。”
“這個玩笑可開不起。”
“您有沒有想過假如我們在未來能預測都還沒有發生的事情呢？”
“你是說像《少數派報告》那樣？”
“您也看科幻小說啊！哈哈！不知道您看過這個故事沒有。”
“說來聽聽。”
3.
“在3044年，人類的科技已經發達到能看透未來了，那您可能要問了，那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隨便見到一個人就知道一秒後她手裡的咖啡杯會砸在你身上，十分鐘後你們會交換電話號碼，五年後你們會有個孩子，再過十年，你會出軌，她會得肺癌，你們重歸於好，再後來，她會死去，你會和你們的孩子一起生活，直到死去。但是您再想像一下，這得多有意思，現在不就是有很多人沉迷《模擬人生》啊，《俠盜飛車》這樣的虛擬人生的遊戲麼，預見未來，不就好像在體驗多段人生嘛，你預見了這樣的一段未來，你拒絕接受，你就選選擇別的未來啊，看一看，瞧一瞧，盤算盤算，唉，這個好像比較有意思，比較好，於是，每個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未來。但是這樣當然也會發生問題。”
“這是個反烏托邦的故事嗎？”
“其實我一直想問，到底烏托邦是什麼呢？”
“一種完全理想的境界，在那裡沒有‘丑’，只有‘美’，一切都是完美的。”
“如何定義完美呢？誰來定義完美呢？多數人嗎？還是在那裡，在烏托邦，所有人的思維都是統一的，是完全一模一樣的？人的個性完全被消磨了，這樣的人還算人嗎？烏托邦允許有異端存在嗎？”
“正是因為會產生這樣的疑問，才湧現了很多反烏托邦的創作存在。”
“不不不，我不是想反對烏托邦的什麼，因為我沒見識過完美，對自己沒見識過，不了解的東西還是謹慎點好。我很好奇完美到底是什麼樣的，別人都說英才是一個完美，完善的學校，我好奇，所以我來到這裡。”
“你不反對烏托邦嗎？可你之前還說你覺得任何主義都是可以反對的。”
“嗯……就拿英才來說吧，我要反對您這裡的什麼呢，我路上遇到的學生，老師，都很友善，老師和學生之間的關係看上去也都很好，升學率更是比別的學校高出一截，在英才里好像就沒有成績不好，不優秀的學生，或者成績太好，太優秀才是異端？先不管這些了，您先聽我說下去吧。”
“嗯，你說……”
“在那樣一個可以完全預見未來的社會中，有這樣一個人，叫他X吧，某一天，他看到了自己想要的未來，他會追隨一個軍官，一路平步青雲，成為大獨裁者，他覺得這樣的未來還不賴，便選擇了這樣的未來，當然，民眾們並不知道自己對未來的選擇是沒有隱私性的，政府有個組織能看到每個人每天每時每刻的選擇，於是，一個特工為了防止世界陷入獨裁統治要來暗殺X。X當然選擇反抗，在躲避暗殺的過程中，他預見未來的能力被屏蔽了，於是他的選擇便充滿了不確定性，為了成為大獨裁者，他想，必定得幹壞事啊，不能去做什麼扶老奶奶過馬路啊之類的活兒啊，於是在逃亡的路上，他一路殺人啊放火啊，打劫啊，總之幹了一籮筐的壞事，突然有一天，他發現追殺他的人不追殺他了，他搞不明白了，是出了什麼問題嗎，難道他幹的壞事還不夠多麼？這個時候他預見未來的能力又恢復了，他看到不久的將來他會進監獄，他的未來是一名囚犯，為了改變這樣的未來，他進了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