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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向她,然而他還是看不清楚她,卻突然覺得諷刺,畢竟她身邊站著的,是王庭軒那般優秀的男人。

  但可以感覺她的視線,完完全全落在他的身上。或許她只是玩鬧,看中的,也大概是他的臉。

  “救命啊!搶劫啊!”

  第二次聽到這個聲音,居然是這麼喜劇性的開頭。

  “搶劫啊!非禮啊!”

  其實這個聲音辨識度極高,只是他一時想不起來,就忍不住回頭看了看,下一刻突然有個身影衝進他的懷抱,摟著他吼,“救——命!”

  他在想,這樣的女孩,是不是一輩子都在嬉笑玩鬧?

  身旁滿是她折騰後的鬧騰,卻感覺她摟得他極緊,用那樣的力道……沒由來的排斥,他慢慢的推開她,徒升不耐,“滾一邊去!”

  不喜歡她這樣的人,這樣的人生態度,極不喜歡。

  大凡女子,聽到這樣的對白,皆會拉不下面子,然而透過她的聲音就仿佛能看到她的笑容,毫不在意甜甜膩膩的她叫他嚴哥哥,她說您慢走。

  ……

  無言以對。

  第三次是她問他,“客官,請問你要洗頭麼?”

  聲音像只偷了腥的貓,想像得出她笑眯眯的眼睛。

  這個聲音他有印象,但那個時候他還是瞬間沒想起來,慢慢的,慢慢的,在某些情緒沉澱之後,他似乎記起了什麼,好奇這個聲音聽起來明明像個瘋癲的女孩,遊走在他頭髮之中的手,動作竟是輕柔而細膩。

  他突然問她,“我是不是見過你?”

  她用力的嗯了一聲。

  是嗎?他想了想,想了想,怎麼也想不起來,感受著她恰到好處的力道,感覺到連她的呼吸竟也帶著雀躍,便這麼突如其來的,很想,很想看看她的模樣。

  於是睜開眼睛。

  恰好對上她的笑臉。

  然後連同“蔣曉曼”這三個字,一下子衝進他腦子裡。

  蔣曉曼,他們是這麼叫她的吧。

  離開理髮店的時候,她也跟了上來,她的步伐,也一絲絲傳遞著她的快樂,還有她輕快的曲調,往往隨性而至,他就突然想聽點別的。

  聽人說,聲音是有感染力的,而她的聲音,卻處處瀰漫著一種吸引力,讓他不由自主的想多聽聽。

  之後就莫名其妙的,她莫名其妙的變得無處不在。

  朦朧的看著這個世界,會突發奇想,她是不是在他身後。

  只是他還是對她說了,“誰都可以,你不行。”

  唐伯虎因秋香三笑而神魂顛倒。

  父親說,見過母親三次,就決定把她娶回家。

  他只聽了她聲音三次,就牢牢記住她的臉,忘不了……

  她的笑臉。

  蔣曉曼。

  蔣曉曼。

  你是該滾遠點,滾遠點。他根本無力和你糾纏。

  那個國慶,以前一群朋友約他遊戲,凰戎把他推出家門,說,你去。

  但或許有句話叫陰魂不散。

  他看見了她。那個時候,他正因腸胃有點不好,幹了點很生活化的事……

  只是突然看到了她,擠在人群之中,個子不高,僅有個模糊的影子,竟能篤定是她。

  雖然看不清她,卻能在腦子裡清晰勾勒出她此刻的表情。

  吃驚的,詫異的,錯愕的……

  想笑,莫名的很想笑。

  然後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什麼,心情莫名的愉快,然而沉澱之後他告訴自己,不能再接近她,她不行。

  然而街霸他輸了她一次又一次,他一向是個無所謂的人,因為沒有所謂重要的東西,然而戴著眼鏡看著對面的她神采飛揚的樣子,得意卻又裝模作樣的樣子,他突然覺得,不想輸……

  蔣曉曼。

  後來她小幫了他,作為賭注的,陪著她逛街,然後又是王庭軒。

  空間留給他二人,本可一走了之,然而鬼使神差的,他留在下來。告訴自己一切只是賭注,然後想她是不是就跟著王庭軒走了,是不是。

  但她沒有走,陪她逛完,她竟又約了他見面。

  說服自己般的,他寫了兩張紙條,說:我是不會去的。

  滾吧。

  然後早早的出門,想著下雨了,她會不會來。

  她居然來了,兩手空空的站在那兒,他看不清她的臉,很久很久,她就蹲了下來,他幾次打算離開,明明給她寫了紙條,視為仁至義盡。

  但腳步不受控制的朝她走去,大概不想看到那個一整天都笑眯眯的女孩,突然被抹煞了笑聲。

  然後她就開始哭,她追問他為什麼她不行。

  她知道麼?知道這樣追問的意義麼?她是說,要成為他身邊的某個人麼?一句簡單的話,明明王庭軒已經說過,在她口中的追問,感受居然這麼不同。

  但其實,他和她不過還是陌生人。

  突然想起凰戎那番說辭,算命的說和三次以內讓他記住臉的女子在一起,他會倒霉一輩子。

  就是不行。

  他記得那天他還問她,“你死了,會不會有人為你傷心?”他只是聯想起父親的死,似乎並未引起誰誰的傷心,包括他。

  然而她開始在單車上作亂,沒由來的緊張,他害怕她受傷……

  那一瞬間他居然只關心她有沒有受傷,生命無法承受之重,突然糾纏起這句話。

  他帶著火氣的吼,“滾!”快滾,越遠越好。

  然而她沒有照做,只是依舊胡亂的說著什麼,她的聲音故作堅強,甚至是帶著笑意的,不知道為什麼,讓他心裡微微泛酸。

  蔣曉曼。

  蔣曉曼。

  ……

  他喚她,我送你回家。

  還有抱歉,他只是習慣了一個人……

  後來王庭婷來找他,說那小姑娘她很喜歡,她弟也很喜歡,又說:我弟生日會,你自個瞅著辦。

  就去了,或許吃點什麼。

  每拿起點東西,他都止不住想,蔣曉曼會不會來找他,只是沒有等到她,而且在那個生日會之後,她銷聲匿跡。

  說來奇怪,她的影像,她的笑容,甚至她的眼淚,反而更加清晰。

  周末回了家,餓的時候,突然想起她家那包子的味道,松鬆軟軟,帶著些些的甜,索性去買包子,出門時把眼鏡也戴上,或許選包子會更加清楚。

  一次,兩次,三次……

  到後來他就不數了,然而走在街上,校道上,圖書館的電梯裡,會想像著她突然從哪裡躥出來,喊嚴子頌。

  然而,她消失了。

  就這麼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沒有問,只是想著消失了也好,但那樣一個清晨,在他幾乎放棄,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她從門外衝進他的懷中,用一種久違聲音說——

  嚴子頌,我想你。

  他居然有種落淚的衝動。

  從小到大,從未有人對他說過這句話。

  她對凰戎說,“你好,我是嚴子頌的女朋友。”

  女……朋友麼?居然……無法否認。

  他靜靜的吃著她準備的麵條,麵條軟軟的,味道也太咸,可是他覺得很好吃,慢慢的吃完,然後抬頭望著她,遲疑了片刻才問,“你明天……還來麼?”

  還有,想你。

  他來找我了

  期末考試在延續三個禮拜之後,終於結束了。

  我學業擺第一,愛情靠邊走,沒理嚴子頌。

  然後,暑假來臨。

  學校各年級各系別之間放假日期有所不同,我和嚴子頌,時間剛好是錯開的。

  考完試給了我宿舍這群姐妹一人一個擁抱,就一個人提著行李箱回了家。

  第二天突然興起,沒給自己猶豫的空間,就背著行囊去了爺爺家。

  我媽指著我的背影對我爸說,你女兒瘋了。

  我也覺得我瘋了。

  我把行囊放下的時候,爺爺正坐在高堂之上發呆,遠遠瞥去眼屎還沒清理乾淨。我走過去拍了他老人家一下,說,爺爺,伺候您老人家來了。

  接著我就主動去扯豬糙,餵牛。

  我那群堂兄弟堂姐妹都覺得我吃飽了撐著,大義凜然的告訴我他們家豬吃飼料。只是接下來的日子總是圍著我打轉,我想他們其實很想親近我。

  我突然頗有感慨,我是獨生子女,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理所當然的孤獨,但眼前這群人,都是和我有著血緣關係的兄弟姐妹……

  入夜後周圍都是黑乎乎的,隔老遠才一盞昏黃的路燈,一大群的飛蛾蟲蟻繞著那燈光飛來飛去,輕舞飛揚,頗有意境。

  從窗口望出去,田間蟲鳴,及膝的雜糙叢生,憧憧山影,一派鄉野氣息。

  爺爺家還算富裕,房子占地很大,都粉刷過的,裝了紗窗,然而牆上常常伺伏著三兩隻很大的蜘蛛,惹得我時不時抬頭,怕它們突然從天吐絲而降。

  只是沒什麼夜生活,門外一根天線就收到七八個電視頻道,網絡不知道是不是線路過長,老是開個網頁斷一下,沒什麼上網興致。

  後來就索性陪大人們打麻將,打的不大,就一毛錢一局,我基本沒輸過,雖說沒有戲劇性的大三元大四喜,但對對碰清一色還是有緣相見。難怪人家說情場失意賭場得意,積少成多,我相信不久的將來,我回家那百來塊路費就能攢回來了。

  白天有時就戴著糙帽,塗抹點太陽油,背兩瓶水到山裡邊去玩,爺爺會叫人陪著我,年齡與我相仿,憨厚的樣子。突然意識到老人家其實挺疼我,至少他沒叫人用掃帚拍飛我。

  有時跟著大街口的大叔的拖拉機到更遠的村里去,一路顛簸,然後到東家去喝井水煮開的茶,到西家吃番薯,最後玩玩溪水才回家。

  這過程中不止一個男孩對我說我很漂亮,還給我摘路邊的野花。

  也不知怎麼的就和鄉下很多戶人家都混熟了,反正認識不認識一律叔叔阿姨公公婆婆的叫過去,不知不覺中收穫了許多他們贈送給我的農作物。

  幾個老人家嘮話,就對我爺爺說,說我這個孫女很討喜。

  日子就這麼簡簡單單的過去了,八點前洗完澡上床睡覺,五點跟奶奶起來餵雞,只是洗澡的時候會照照鏡子,就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曬黑了。

  真是山不轉水轉,人非一世白。

  在鄉下每天都玩得很累,躺下就一夜無夢睡到天明,只是偶爾做個夢就不知怎麼夢到他了。

  醒來後回想我到底夢到了什麼,但具體內容卻怎麼也回憶不起來,一次,兩次,就突然發現原來我並沒有放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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