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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門緩緩升起。

  通感重新連接上了,微弱得幾乎斷絕。

  純白的光線自四周的牆面接縫投向中央。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雙臂被牢固的拴在鐵鎖鏈里,他垂著頭,顯然已經昏迷。他的頭上被戴上了干擾設備,它如耶穌當年被戴上的荊棘王冠,嚮導的呼吸相當微弱,他的制服早已被剝奪了,或許原本是不准許這麼做的,但是在眼下,背負了太多人命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落入敵人的巢穴,在這並不溫暖的地牢裡面,他身上只有一件白色的單衣。

  果戈理咽了一下呼吸。

  因為通感的持續連接,他感受到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經喪失五感的機體,因為他的到來,稍微有了一點知覺。

  紫羅蘭色的眼睛被白光照射,陀思妥耶夫斯基剛緩緩睜眼,就吃痛地低聲□□了一小聲。荊棘冠上的提示燈立刻閃爍出紅色的警告燈,果戈理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同時感到腦袋“啪”地被電了一下,果戈理抬掌捂住額頭,陀思妥耶夫斯基無法這麼做,他的身體不易察覺地在鐵鏈桎梏之下略微掙扎兩下,他抬起眼睛,不再出聲。

  他試圖用通感和果戈理說點什麼,又設備捕捉到了。他疼得重新低下頭去。

  □□的兩枚腳踝在地上拖動過驚目的血痕。他的腿部皮膚白皙,常年曬不到日光,使得青灰色的血絲隱約可見。青一塊、紫一塊被鞭打和揍踹的痕跡,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試圖微小掙扎的時候斑斑點點,落進果戈理的眼前。他看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腳趾蜷縮起來,緊緊地蜷縮起來,他在抑制渾身上下因甦醒而重新感知到的痛感,一部分是身體上的,另一部分是受到設備影響、單純的精神痛覺。

  果戈理望著他,他往前走,耳機里傳來命令,告訴他不能再往前走一步了。白光空間只有他們兩人,屏幕背後有未知的眼睛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如同隔絕長遠的時空距離,他感受到陀思妥耶夫斯基不想讓他再同步痛苦,正在試圖縮減兩人之間才連接上一點的通感。

  他的耳麥連接著他們的敵人。阿加莎在等待著看他如何向她邀功。他來接他的嚮導了,這是他的戀人、朋友,他的伴侶。如果他繼續維持這樣的身份,而陀思妥耶夫斯基拒絕向英國人低頭,他們就會是敵人。就像當初陀思妥耶夫斯基接他出獄之後,開玩笑時所說的一樣。

  他感到自己的手指發抖。他抿了抿嘴,試圖在悲傷完全席捲過來之前,將笑容高高掛在他的臉上。他試圖說點什麼,必須趕緊說點什麼,如果他表現得太令阿加莎失望,陀思妥耶夫斯基真的就要死了。

  “……冷嗎。”

  他說。

  他問費佳,您……冷嗎?

  陀思妥耶夫斯基低垂著頭顱,他輕顫了一下。緩緩抬起冰紫色的氤氳的眼睛。似乎第一次真正認出對方。他點點頭。

  “請儘快切入正題,尼古萊先生。”觀測著實時監控的阿加莎冷漠地命令道,“留給您的時間不多。”

  他們無法進行私自溝通。果戈理只能單方面和對方說話。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答應透露英國所需要的信息之前,但凡他想要以點頭或搖頭之外的方式進行表達,他就會被施以電擊。果戈理沒有別的辦法,他和他的嚮導以眼神沉默地交流著視線。他咬咬牙。

  “費佳,他們想讓您把藏有基因樣本的地址說出來。”他平靜地說出英方想讓他說出的話來,“如果您不說,他們會繼續這樣折磨您。”

  陀思妥耶夫斯基不發一言地聽著他說話。他的臉頰留有被勒過繩子的紅痕,顯然在他尚未被戴上監控設備之前,人們曾為了讓他住嘴,而粗暴地制止過他。尼古萊·果戈理的視線停留在這段紅印子上面,而後移動到對方脖頸上的紫痕。而後是因為長久被吊起來、不過血的僵硬手指,而後是那半截斷裂的食指指甲。

  “他們說,如果我加入鐘塔侍從,接受相關訓練為倫敦塔效力,我就能保您一命。前提是您得先說出來……把藏有樣本的坐標告訴他們。您不說的話,再過十分鐘,他們就要將我趕出去了。我們可能就再也見不到面了,費佳。您就告訴他們吧。您願意為了我,將坐標告訴他們嗎?”

  兩人的視線沉靜地交流著。許久之後,陀思妥耶夫斯基點了點頭。電子屏背後的女子勒令監控者暫時關閉設備的電源,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嗓音沙啞。

  他咳嗽著、而後說出一串數字。

  他看向果戈理,果戈理也看著他。在這串數字出現之後,果戈理急切地摘下耳麥,不再聽對講機里的女聲嚴正下達的任何命令。他衝過去、將對方緊緊抱擁在懷裡,他想摘掉陀思妥耶夫斯基頭上的東西,但手太抖了,一時他沒摘下來。

  “該死!”女爵拍下一旁的控制按鈕,試圖將牢獄內部的強電擊系統全部打開。但是她奮力拍下幾次,卻看到牢房中的兩人安然無恙。阿加莎衝過調整設備的工作者們的林林隔間,她被一名士兵堵在門口。她愣了一下,抽出腰側的配槍,士兵邪笑著先她一步展開了絢爛卻又長著無數眼睛的思維觸手。她的槍掉下去。“陀思妥耶夫斯基……”

  全部監控屏幕“咔”地陷入雪花屏,隨後被眼如深淵的卡通老滑鼠志全全覆蓋。監控區混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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