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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衛敏文躬身應道,“席中,除了賞花外,還有歌舞助興。領舞那人是多羅國王女,舞畢,她親自執壺給座上的眾人敬酒,睿王殿下就是喝了她敬的酒,當場就毒發的。”

  皇帝記得景珂獻俘後,他就將眾女賞賜給了諸皇子及重臣,那多羅國王女顯然就是這樣到了太子宮中。

  “人你審過了?她怎麼說的?”

  “她供認不諱,承認是自己毒害了睿王殿下。”

  “她用的毒呢,又是怎麼來的?”

  “據她供認原是藏在頭髮中準備用來自盡的,昨日突然有了接近睿王殿下的機會,就直接動手了。”

  “你覺得太子真的對此事毫不知情嗎?”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無論怎麼回答恐怕都不會討喜。衛敏文沉默了很久才開口:“臣不敢保證。”

  皇帝望下來的目光很冷,衛敏文卻依然紋絲不動。

  “這話怎麼說?”良久,皇帝再次問道,聲音里也充滿了寒意。衛敏文此話有挑撥天家骨肉親情之嫌,最是遭人忌諱。

  “昨日,那杯酒原是敬給父親的,因為父親不勝酒力,所以睿王殿下代飲了。”

  聽到這裡,皇帝的面色大變,再也沒有剛才的冷靜。

  “朕准你便宜行事,除了太子外,東宮中的所有人都給朕嚴加詢問,朕要知道所有的一切。”

  “是。”

  衛敏文退下後,皇帝一個人茫然枯坐了很久,無邊的寒意籠罩著他,讓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對於某些事,他潛意識裡已經有了預感,卻怎麼都不肯承認。

  景珂此時被安置在安泰殿內,衛衍一直守著他。他毒發時,衛衍已經幫他逼過毒,但是他一直沒有醒過來。田老太醫逝後,宮中最高明的太醫當屬小田太醫,可惜小田太醫這次正好回家探親不在京里,其他的太醫除了多次給景珂祛毒外,對他的昏迷始終束手無策。

  “珂兒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皇帝緩緩走到床邊,在衛衍身邊坐下來,緊緊抱住了他。

  他一個人在昭仁殿想了半天,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如果景琪真有害衛衍之心,他到底該怎麼處置他?

  奉城王府里,左思溟正在給自己燒東西。喜歡的書稿,喜歡的詩集,喜歡的用具,通通都扔到火里,燒完後再給自己燒了些紙錢,免得他日拋屍野外沒錢可花。

  “殿下的目標不是睿王嗎,為什麼突然讓那王女將酒敬給了永寧侯,若不是睿王要求代飲,豈不是壞了大事?”息木是越來越不明白這位殿下的心思,明明事前商量好是要對付睿王,竟然在席中突然改了主意,若不是睿王莫名其妙跑來要求代飲,昨日的事還不知道要怎麼收場。

  “老師放心吧,這杯毒酒睿王肯定是很高興能幫永寧侯喝了的,我是看他可憐順手幫了他一把。以他的身份,就算他在東宮毒發身亡,皇帝最多殺了多羅王女傷心一陣也就好了,恐怕太子依然可以做他的太子。但是一旦這毒殺的目標是永寧侯,皇帝怎麼可能繼續容忍下去?”

  “難道皇帝會為了永寧侯殺了太子?”

  “皇帝當然不會,虎毒不食子,為了情人殺了兒子這種事他肯定做不出來,太子最多是幽禁到死,不過睿王殿下事後恐怕無法咽下這口氣,怎麼可能不做點什麼?”

  息木聽到這裡總算明白了,繞了無數個圈,原來殿下依然是要他們兄弟相殘。

  “睿王為何明知酒里有毒,還要喝這杯毒酒?”至於睿王為何會知道這酒里有毒這個問題,息木沒有問。因為他奉左思溟的命令去睿王府投了張紙箋,告訴了睿王多羅王女復仇之心不滅,讓他小心酒中下毒。

  “睿王一直想要一個向太子發難的機會,這個機會他也是等了很久的。”左思溟望著火光笑了起來,他的命運早就註定,而其他人的命運也已經註定,“老師,請你離開這裡吧,再不走就沒有時間了。”

  “殿下,無論你去哪裡,我都會陪你一起去的。”哪怕是黃泉路,他也願意同行。

  息木用生命捍衛了他的諾言,直到他流盡了最後一滴血,來緝拿奉城王的暗衛們才完成了他們的使命。

  落到了衛敏文手裡的奉城王相當合作,合作到讓衛敏文感覺到了不詳,根本就不需要用刑,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個一清二楚。

  他心系舊國不忘仇恨,勾引太子居中挑撥,鼓動多羅王女意圖毒殺永寧侯等等罪行都供認不諱。這一番交代下來,顯然只有他是個大壞蛋,太子殿下簡直就是個被壞人蒙蔽的小白兔。

  衛敏文氣到吐血,數次用刑,也沒能撬開他的嘴,他再心中不甘,也不敢假造供狀,最後只能將這一供狀呈給皇帝御覽。

  小田太醫終於得到了消息即將入京,景珂也在小田太醫回京的前一天醒了過來,至於他多日昏睡不醒到底有何奧秘,恐怕只有他自己和石青最清楚了。

  見他醒了,皇帝打發衛衍去休息,卻拿了奉城王的供狀給他看,問他希望怎麼懲處罪魁禍首。

  “奉城王挑撥天家骨肉親情,其心可誅,當千刀萬剮。太子殿下受jian人蒙蔽,罪不在其身,父皇嚴加訓誡即可。”就算景珂心中痛恨不已,嘴裡卻還要為太子開脫。

  他那夜得了蒙面人提醒,事前做了一番準備,在宴會上始終盯著多羅王女的動靜。本來以為多羅王女的目標是他,畢竟毀她家國的是他,等到她敬到永寧侯那席,神情突然有異,景珂就知道事情不妙,眾目睽睽之下,他來不及多說什麼只能搶先喝了那杯毒酒,在那一瞬間他就起了殺心,不但是對那多羅王女,還包括太子殿下。

  只不過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皇帝依然沒有嚴懲太子的打算,讓他親自為太子開脫就是最好的證明,皇帝的偏心可見一斑。他雖然如皇帝所願盡力為太子開脫,不過心中殺意更甚。

  “降君可殺不可辱,朕就給他留個全屍。”對於砍掉了爪牙的降君,一般都會好吃好喝地養著,皇帝因為太過自信,從來不曾把那左思溟放在眼裡,這次差點釀成大禍,自然沒這肚量讓他繼續活下去。不過這次若是衛衍遭了罪,那左思溟必會被千刀萬剮,但是換到景珂身上,皇帝又想到了可殺不可辱,景珂就算再委屈也是沒地方訴。

  “這次你做得很好,朕很欣慰,必不會委屈你的。”皇帝見景珂臉色蒼白,心中也多了幾分憐惜。景珂這次是代衛衍受苦,而且對涉及其中的兄長也沒有半分怨尤,拖著病體還能想到為兄長開脫,當得上是孝悌兩全,值得大力褒揚。至於怎麼嘉獎他,他想到了景珂的婚事,想著他拖了這麼多年硬是不肯娶他人,也算得上是誠心了,是不是就此遂了他的心愿。

  景珂此時並不知道皇帝的心思,也沒空去猜皇帝的心思,他現在要考慮的是怎麼讓太子隨那奉城王同行。

  弘慶二十五年秋,太子景琪於宗人府幽閉院中懸樑自盡,其中原因眾說紛紜,始終沒有定論。曾經流傳過那麼一種說法,據說未來的宣帝,那時的睿王景珂假傳聖旨,太子才會這麼自盡。這種說法雖然聽起來無稽,但是後來據說若不是永寧侯苦苦向皇帝求情,睿王極有可能會被皇帝杖責而死,就知道這樣的說法並不是空穴來風。

  弘慶二十五年是個多事之年,那一年皇帝覺得自己一下子就老了很多歲。他第一次覺得,是不是冥冥之中,凡事都會有報應。當日謝氏被他以白綾賜死,他日謝氏之子也用同樣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當年他處心積慮挑撥北狄王家爭鬥的時候,又何嘗會想到有遭一日他的兒子們也會被人挑撥自相殘殺。

  第51章塵埃落定

  “萱妹妹,我這次是來向你辭行的,此去萬里,歸期渺茫,以後怕是再沒有見面的機會了。”太子落葬後沒多久,景珂拄著根拐杖來向衛敏萱辭行。

  衛家雖家風嚴謹,但是景珂自幼是在衛府出入慣的,永寧侯府,忠勇侯府,忠義侯府都沒有把他當做外人看待,小時候是由著他出入內宅的,長大了雖然不會再這麼隨便,但是這次卻和往日不同,據說他要被皇帝遣到遙遠的薄州去就封地,日後恐怕再也不能回到京城。衛敏萱對他的那點小女兒心思做人父母的也稍知一二,既然再也沒有那個可能,還不如讓他們今日說個清楚,所以在侍女們陪伴下,景珂開始了和衛敏萱的當面辭行。

  “珂哥哥……”衛敏萱看到他憔悴成那樣,往日裡挺拔的身形如今瘦得都不成人樣子了,淚珠兒忍不住就滑落了下來。自景珂回京再次相見後她一直稱呼他為睿王殿下,突然間就換了種叫法。

  “這裡有塊玉佩,和萱妹妹身上那一塊本是一對,我一直帶在身上,如今送給妹妹,妹妹日後可以送給心愛的人。”景珂在懷裡摸了半天,才摸出來一個盒子,慢慢遞過去,手卻一直在哆嗦。

  “珂哥哥……”衛敏萱的眼淚越來越多,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最後只能捧著個盒子,眼睜睜地看著景珂拄著拐杖,慢慢出了客廳。

  等出了忠義侯府,上了馬車,景珂的神色卻猛然一變,剛才的憔悴不堪仿佛只是旁人的錯覺。

  “蕭振庭,你說演這一出真的有用嗎?”

  一直等在馬車裡的那人很肯定地點頭:“殿下放心吧,萱小姐對殿下的心思眾人皆知,只要輕輕推她一下,她必然會奮不顧身的。只是,我們要想成功,還需要世子網開一面,就不知道世子肯不肯給我們這個機會。”

  雖然太子身死,不過景珂卻沒有得到任何好處,甚至因為皇帝的震怒,景珂好不容易積存的那點勢力也被皇帝剪得一乾二淨,就算是蕭家,在皇帝強大的壓力下也只能裝模作樣地將蕭振庭逐出家門。在目前這種四面楚歌的情況下,永寧侯世子衛敏文肯不肯給他們這個機會就很難說了。

  “放心,敏文哥哥還是疼我的。”景珂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那日子夜時分,衛敏文被人從睡夢中叫醒。他小心翼翼地起了身,儘量不去驚動身邊熟睡的妻子,披上外衣去了書房。

  “忠義侯府那邊有異動,是睿王殿下的人。”來人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然後垂首等著他的吩咐。

  衛敏文卻只是坐在那裡,沒有任何吩咐。他想起了很多事,關於父親的,關於母親的,關於皇帝的,也有關於景珂的。最後他的目光穿過窗口,望著外面的庭院。

  這裡是他的家,這裡有著他的妻兒,這些都是他必須守護的東西。父親可以不去考慮別的東西,永遠站在皇帝身後,但是他需要考慮。皇帝終會老去,他們衛家若要延續眼前的繁華,必須要考慮日後效忠的新帝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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