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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台沒事吧?”景珂見那人呆愣愣地坐在街上,頭上頂著本書,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爹剛才用力砸了一下砸壞了腦袋,想到自己也被皇帝沒有理由的厭棄,忍不住有了同病相憐之心,上前去取下他頭上的書,將他扶了起來。

  “讓兄台見笑了。”那人終於反應過來,不過此時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不是寒暄的好時候,兩人收拾了地上的東西,讓景珂的馬馱著,找了個茶館坐下來聊了聊。

  原來此人名叫石青,剛才那石老漢是他爹,他們家祖上就在這雙石鎮上行醫,十多年前他爹因緣巧合治好了皇帝的腳疾,皇帝賜了塊“華佗再世”的御匾給他家,他家的醫館從那以後在這方圓幾十里之內更加出名。

  這石青也是打小就學醫,不過他家的祖傳秘方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而他自小也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不但想出了些辦法改善祖傳秘方,還時不時地要去搗騰些新的東西。

  “石兄這也是熱心行醫,為什麼你爹還要趕你出門?”景珂聽了他的話後更加疑惑,聽這石青所言,平時唯一的愛好就是在那醫館裡面搗騰些藥材,他想不通那石老漢為何要將石青掃地出門。

  “一言難盡啊。不瞞兄台說,這改善祖傳秘方的療效就不是件容易事,需要用到大量藥材反覆試過來,更何況是弄出些新東西來,更是要耗費大量藥材,我爹是見我整日裡耗費藥材卻始終沒有成效,又說不聽我才將我趕出來的。兄台你來看……”

  石青將他爹最後扔出來的那捲手稿攤到桌上,翻過幾頁給景珂看。

  “這是我正在研究的酣眠丸,給偏頭疼的病人用的,病人服用後就能好好睡上一覺。”

  景珂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那手稿上面記著一個個處方,諸如什麼東西幾兩幾錢,看名字都是些藥材,不過他真讓他看是看不懂的,就知道偏頭疼病人的確是很痛苦的。

  “這應是好事,不知道服了石兄這酣眠丸能夠睡上多久?”

  “咳……”石青輕輕咳嗽了一聲,拿起茶杯掩飾了過去,“服了我的酣眠丸目前只能睡上一個時辰,不過只要我再改善一次,睡一個晚上應該不是問題。”

  “不知道石兄改善過多少次了?”

  “已經改善過九百九十九次,我相信最後一次一定能成功。只是現在被我爹趕出家門,身無分文,這最後一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完成。”石青說著說著聲音低了下來。

  景珂見他蕭瑟的樣子,也沉默了下來。

  “我想不通石兄為何要去研究這酣眠丸,直接研究治偏頭疼的藥丸不是更好嗎?”景珂沉默了片刻,突然有了這麼個疑問。

  “咳咳,這個只是個人愛好。兄台不要小看這酣眠丸,是藥三分毒,而我這小小的酣眠丸無色無味,對身體的危害也減少到了最低處。再說良好的睡眠是最佳調養身體的方式,有些人就是因為晚間無法安眠身體才會越來越差,我這酣眠丸用處是很大的。”

  石青說得這樣煞有其事,景珂卻是不信的,他已經醒悟過來,所謂稀奇古怪的東西其實就是沒多大用處的東西,不過剛才他心裏面湧起的那點同病相憐的心思還沒有淡去,想了想便笑著邀請他:“不如石兄和我一起去京里吧,我家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不過資助石兄擺弄些喜歡的東西想來還不是什麼問題。”

  景珂這話很是謙虛。其實雖然皇帝心裏面對他有著芥蒂,不過表面上是絕對不會虧待他,否則在衛衍那裡就沒法交代,而且他的背後又有著蕭家,資助石青搗騰些藥材不過是舉手之勞。

  石青見景珂儀表堂堂滿身富貴氣息,待人卻非常和氣,非常難得地沒有富家公子的一絲驕縱模樣,而且他目前的確需要個地方落腳繼續他的研究,便應下了這邀請,讓茶館的夥計取來紙筆,給他爹留了封信請人送去醫館,自己就隨著景珂一起上京了。

  走到半路,他們被迎面而來的幾十騎圍了上來,石青聽了領頭那人和景珂的對話,才知道這位自報姓王名可的富家公子原來是私自出京的六皇子景珂。

  景珂與手下侍衛合在一起後,馬上為剛才沒有報上真名向石青真誠道歉,石青更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便沒有介懷他之前的隱匿身份,繼續隨他上路了。

  景珂回到京里才發現京里已經亂作一團,他私自出京這事蕭振庭顯然還替他瞞著宮裡,所以亂的只是他身邊的人。京里的動亂卻是因為皇帝對太子的突然發作而起。

  這些年皇帝為了磨礪太子,讓他領了一部分政事,這次不知道為了何事,皇帝突然革了太子所有的差事,罰他禁足半年,太子宮裡的屬官被皇帝從上到下換了一遍,朝里但凡有人為太子求情就會被申飭一頓。

  還有一個消息並沒有被傳揚開來,不過蕭振庭還是偷偷打探到了。就在景珂偷偷摸摸離京去雙石鎮的那個夜晚,宮中有人去了奉城王府,將那奉城王按住打了八十大杖,命他從此後在府里好好養傷不要到處亂逛。

  “殿下去雙石鎮的事恐怕也瞞不了陛下的耳目,陛下這幾日始終沒有召見殿下恐怕還在為先前的事生氣,殿下不如自己去認錯吧。”太子犯了什麼錯蕭振庭不清楚,不過讓皇帝如此大發雷霆肯定是犯了皇帝的大忌諱,景珂不聽勸告任性地要去查找的真相恐怕也是皇帝的忌諱之一,皇帝沒有發作景珂大概是看在永寧侯面上懶得發作他,不過這樣一來,景珂想要獲得皇帝的歡心就更難了。

  “我哪裡錯了,為什麼要去認錯?”蕭振庭的話音剛落,景珂就跳了起來。如果是為了他私自出京這事,皇帝要罰他他也認了,不過聽蕭振庭這口氣,好像是要他去為他在查找的事認錯,他生為人子,想要知道自己親生母親的詳情到底何錯之有?

  “殿下,往事已矣,無論陛下當年做過什麼,陛下肯定也是為了殿下好才這麼做的。更何況殿下和陛下之間這麼鬧彆扭,大統領看在眼裡豈不是憂心?”

  蕭振庭這話一出,頓時讓景珂沒了聲音。

  景珂固然是衛衍的一塊軟肋,衛衍何嘗又不是景珂的一塊軟肋。他可以不在乎會不會惹皇帝生氣,反正皇帝也沒真的喜歡過他,但是他絕對不想讓大統領為了他憂心,更不想讓大統領知道他和皇帝之間的僵硬關係。就算要裝,也要在大統領面前裝出一副父慈子孝的假象。

  打定了主意後,景珂將石青交給了蕭振庭安置,乖乖入宮去認錯了。

  “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竟敢不帶侍衛就私自出京,要是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皇帝見了跪在下面的這臭小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恨不得讓人打斷他的狗腿,看他以後還敢到處亂跑。

  不過景珂這幾日私自出京的事他是瞞著衛衍的,現在也只能狠狠罵他幾句,罰他跪著反省,沒法真的打他一頓,要不衛衍問起來他也不好回答。

  景珂也罷,景琪也罷,最近都鬧得很不像話,不知為何一個個都對那些塵封的往事感興趣起來了。那些事,屬於皇家秘聞,更關係到皇室聲譽皇帝聲名,就算皇帝再有理由賜死當年的謝後,這樣的秘聞都不會允許放到檯面上任人評述,更何況兒子始終是他的兒子,無論是景珂還是景琪,都是他的兒子。當年的真相一旦被揭露出來,景珂討不了好,景琪又何嘗討得了好。

  雖然謝家和謝後是被皇帝逼到鋌而走險的地步,但是謀逆的事實確鑿,真相一旦公布出來,身為謝後之子的景琪要如何自處?皇帝雖然賜死了謝後,但是他與謝家的那場爭鬥最大的原因是為了權力,謝後不過是權力的犧牲品,再說虎毒不食子,所以他對景琪並沒有他一向表現出來的那麼討厭,那些嚴厲不過是每一位父親對長子因期待而必然會有的磨礪。

  基於這個原因,當年的往事他肯定不允許任何人碰觸。這次的事,景琪是太子,沒遭什麼罪,皇帝的怒火都讓下面的人承受了,特別是有居中挑撥嫌疑的奉城王,更是遭到了杖責。反正到了這種時候,皇帝也顧不得再繼續彰顯他的仁德了。

  現在,他看著跪在下首一言不發的景珂,想到這臭小子還特地為了這事跑到雙石鎮的行宮裡去,才熄滅了沒多久的怒火又燃了起來。

  “景珂,你到底想知道什麼?”景琪想知道那些事皇帝還有點想得通,畢竟謝後的確不是如史書記載那般因暴病而亡,但是景珂的母妃雖然只記了寥寥幾筆,卻基本都是事實,景珂這麼鬧騰到底是為了什麼?

  “兒臣只是想知道兒臣的母妃到底是何人,她是怎麼過世的?”皇帝當然不可能知道,因為他對景珂明顯不公平的對待,才引得景珂懷疑他母妃的身份和死因是否有著蹊蹺。

  “你的母妃是薛美人,她是生你的時候難產而亡的。”

  “父皇,這是真的嗎?兒臣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種話連小孩子都騙不過,如果兒臣母妃的身份真如父皇所說,為何在宮中沒有任何有關她的記載?除了在兒臣的玉牒上有她的名字,宮裡的任何記載上都不曾出現過她的名字,而且在宮裡,沒有留下一絲她存在過的痕跡。”

  皇帝被兒子問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如果景珂是他期待的兒子,就算那女子的身份曖昧無法如實記載下來,留下來的記載肯定不會這麼簡單,除了抹掉那些不該存在的東西肯定還會補上許多該補上的東西,從她出生成長到入宮承恩產子都會留下一份經得起勘驗的記錄。如果為了子憑母貴的話,甚至還會為那女子偽造出一個尊貴的身份。

  可惜,景珂只是一個因為交易而出生的孩子,那時候在他的心裏面一點地位都沒有,能夠有這麼一份皇子的身份證明已經是他憐惜了,怎麼可能會為他去做那些多餘的事。

  “你不信朕也沒辦法,在你母妃的事上,朕無愧於任何人。”

  “兒臣的母妃真的是難產而亡嗎?”景珂不依不饒,又問了一句。

  “啪”的一聲巨響,皇帝一掌拍在御案上,怒火終於全面爆發。

  “景珂,不要以為有人給你撐腰,朕就真的拿你沒辦法,你今夜就跪在這裡好好反省反省。”

  皇帝說完這句話,扔下景珂就走了。其實,除了罰他跪在這裡外,他還真的拿他沒辦法,不過這話他當然不會告訴這臭小子的,否則的話他的尾巴豈不是要翹到天上去了,以後恐怕會更加無法無天。

  衛衍的耳目絕對沒有皇帝靈通,不過皇帝罰景珂跪在昭仁殿反省雖然比不得皇帝對太子的發作,卻也是件大事,很快就傳到了他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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