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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怕沒這麼簡單。”錦書眉頭緊緊皺著,“陸公子,我敢托大說一句,如今天下,醫術高於我的人除了太醫院首座齊鑫之外,便是我們谷主。這毒我研究了足足八年,藥物鎮壓,換血,凝穴,什麼法子都用過了,卻始終沒能將它祛除掉。今日你功力大減,幾乎造成內傷……即便太上忘情是至寒之毒,但也不能因為一枚小小的寒冰針便讓你變成這樣。”

  陸離明白她話里的意思,“姑娘的意思是,這毒始終是鎮壓不住了,就像當年那樣?”

  “我也不知道,但願是我杞人憂天了。”錦書嘆氣道,“但若果真是連凝穴都鎮壓不住,恐怕便不是換血能解決的問題了。”

  陸離的表情依舊沒什麼變化,只問道:“那以姑娘之見,這凝穴還能封住多久?”

  “快則兩年,慢則十年二十年,我也說不清。”錦書道,“中原關於太上忘情的記載太少了,南疆我又語言不通,曾去了兩次,最終都無功而返。”

  “我不要緊。”陸離將衣衫扣好,問道:“是她那裡。錦書姑娘,我那日傳信,姑娘可收到了?”

  “七月明芝麼?”錦書沉吟道,“七月明芝生於天山之巔,最禦寒也最能暖人心脾,於其他寒毒自然是療傷聖品,只是對於太上忘情這等蠱毒……我實在沒有把握。”

  “無妨,實則我有兩支。”陸離道,“姑娘沒把握,便先用我試試。她那裡……不能有任何閃失。”

  錦書聞言不禁抬頭,眉目間似哀似嘆,半晌之後才嘆了口氣道:“陸公子,你如此對她,為何不明說呢?可知她著實傷心麼?”

  陸離聞言便笑了:“姑娘,你不知道她的脾氣。她若是知道了整件事,第一件事便是同我生氣,再也不理我,因我將她撇下,什麼都不告訴她,妄自為她做決定。”

  “可你這是為她好!”錦書爭辯道,“夫人並非不通情理之人!”

  陸離垂下眼,淡淡道:“告訴她什麼?告訴她她體內有劇毒,我體內也有劇毒,我一命換一命,依舊救不了她,我倆隨時都能死麼?”

  “你已與夫人換了血,她體內那一點點殘留也被我封在臉上,即便復發也不過是畏寒怕冷,不會有事的。”錦書不贊成道,“何必說什麼死不死的?我是大夫,難道我還不清楚麼?”

  “錦書姑娘,你信不信,若是她知道自己的命是我的血換來的,立刻便要用盡千百種心機將我弄暈了,再以死相逼,要你將血換回來?這並非是心疼我,是她性子自來倔強,欠別人的東西便一定會還回去。”陸離搖頭道,“若非如此,我當年為何要執意將她的傷弄成雪豹抓的?”

  為了這個,他這些年被雪豹那小崽子仗勢要了多少梅花鹿?

  “可是……”錦書還要說話,陸離便:“再說了,若是事情當真這麼簡單,姑娘為何不對令師弟說出真相呢?”

  錦書到了嘴邊的話登時一頓,臉色一下子黯淡了下去。

  “姑娘,咱們一起經歷了八年前的事,都知道要面對的是什麼,不怕與姑娘說句交心之語——我不怕死,也不怕失去一切,我只怕最後將她也拖到地獄裡。我好不容易才將她放在這個位置上,讓她無限榮光,怎能將她再害死?”陸離轉頭看著她,道:“今日姑娘將師弟趕走,不也是這個心思麼?”

  錦書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只能嘆了口氣,站起拱手道:“公子心中自有計算,在下不敢多言,公子的用心我也清楚了,將心比心,我不會對夫人說一個字的。天黑了,我先回帳子去了,公子,你好自為之。”

  陸離客氣道:“姑娘慢走。”

  錦書便離開主帳,去了自己的帳子,一掀開帘子走進去,錦書便愣了一下:“夫人?”

  “啊,是錦書姑娘。”謝凝晃了晃手上的蘆葦,笑道:“芷兒沒見過,我便叫人折了乾枯的蘆葦,給芷兒編只蚱蜢玩。錦書姑娘可是忙完了要歇息?如此,我便不好再打擾,告辭了。”

  她臉上神色如常,站起來對錦書微微頷首,便要走。

  “夫人,我送送你。”錦書忙道,“外邊已經天黑了,夫人不會武功,只怕看不清路。”

  謝凝笑道:“那就有勞了。”

  她先走了出去,一路上走得小心翼翼,果真是怕摔著的樣子。錦書跟在她後邊,心裡千思萬緒,終於還是忍不住解釋道:“夫人,今日……”

  “錦書姑娘不必多言,我都明白的。”謝凝的聲音依舊帶著溫和的笑意,“姑娘心中念著的人是決明公子,只是礙於年齡礙於其他,錦書姑娘不願承認罷了。我是過來人,又怎麼會不明白?”

  錦書鬆了口氣,臉上又微微發燙。“夫人不生氣便好。”

  謝凝笑了:“我為何要生氣呢?”

  “嗯?”錦書一愣。

  謝凝便停下了腳步,轉身過來問道:“錦書姑娘既然與紅檀交好,想必也知道我與他的糾葛,將心比心,姑娘可願意再與這樣的人有一丁點情意?”

  又是將心比心麼?可惜她知道了太多,不能與她比心,倒是能明白陸離的感受。錦書嘆了口氣,問道:“若是……若是他另有苦衷呢?”

  “任何苦衷也不能抵消我受過的苦。”謝凝的聲音慢慢地冷了下去,“錦書姑娘,若是我說為了你好,先將你一刀捅死,你能無怨無悔麼?”

  “可他……”

  “錦書姑娘,你生在醫谷,長在師門,懷著濟世之心,自然心腸悲憫。你當日看他一點苦楚,今日看他許多可憐,便以為他多值得憐惜。姑娘啊,他是什麼人?若是這樣容易被人憐惜,今日又怎會到了這個位置上?你或許不知曉,當日先父臨死前,第一個想殺的人,便是他呢。”謝凝冷笑道,“什麼受傷,什麼黯然,那都是騙人的。他若是真的有心,便不會將我置於深山道觀中不聞不問長達三載!當日若不是我被送回宮中繼位,他可曾記得世上有個謝九娘?”

  “這一切不過是做戲,你不要被騙了。”她沉沉地、堅定地說,也不知是說給錦書聽,還是給什麼別的人。

  說完,她便翩然而去,留下錦書一個人在黑夜裡欲言又止。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九娘也心疼了,只是自己倔強,不肯說。

  今天的更完啦~~明天見小天使們!

  第106章質問

  謝凝回到主帳,黃奎還在門口守著,見了她便問道:“夫人可要吃些東西?您都一天沒吃過了。”

  “嗯。”謝凝點頭,溫和道:“我不是嬌生慣養的人家出來的,什麼都好,不必講究。”語罷撩起帘子便走了進去,在席上坐下。

  黃奎感激將晚飯給端了來,雖然謝凝說了不必講究,廚房還是給她做了三樣精緻的小菜,菜色明顯也是受了蘭橈或瓊葉仔細交代過的。謝凝端起碗筷慢慢地吃著,神色如常,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好一會兒,她才淡淡地問道:“太尉這樣定定地看著朕,莫不是晚飯沒吃麼?那就叫黃奎送來,看著朕做什麼?難道朕碗裡的東西,太尉也想分食?”

  她是氣壞了,連門外有誰都沒確定,一口一個“朕”,擺出了女帝的身份當城牆,偽裝著,防備著。

  陸離看在眼裡,心中百轉千回,拿捏不定地叫道:“凝兒……”

  “閉嘴!”謝凝將碗咚的一下放在食案上,啪的一下拍著筷子,冷笑道:“叫我做什麼?又想試探我是不是?想知道我猜到了什麼?好啊,那我就告訴你!”

  “我小時候,是不是同你見過?否則的話,當日去拜祭我母親,你怎會知道小院子在何處?那裡連宣旨的太監都找不到!宮女婆婆那樣謹慎的人,誰也不許靠近院子,為何那天見了你一個趕人的字都沒說?我母親是我十二歲時沒了的,此後兩年我過得渾渾噩噩,不知外界之事,連小時候的事也時常記不清,我們是不是那時見的?還有,我會忘了一切,是不是中了太上忘情的毒?”

  “我們第一次見,不是在你十二歲之時。”陸離道,而是在你十一歲的春天。

  “好。”謝凝道,“我再問你,三年前在九華山懸崖下,是不是你救了我?所有人都說你那時在江南,是不是你故意叫人做了假象?為何要故布迷障?我失蹤了三天,昏迷了十天,醒來之後就挨了雪豹一爪子,毀了容。之後雪豹便跑了,道觀里的道姑們都說是雪豹狂性大發,又說我是雪豹救回來的。我偏不信,雪豹既然能將我從山底下救起來,又怎會傷我?早把我吃了!被我逼問得說不過去,道姑們便說雪豹中毒了,才抓傷了我。”

  “好啊,很好啊。”謝凝冷笑著點頭道,“你們說的,我再懷疑也都信了,我也決心在山中修道,忘了外界的一切,可你們為何要將我又接回這紅塵俗世?”

  她顯然是氣壞了,但別人氣壞了時連聲質問都是聲音越來越大,她卻將聲音壓得越來越低,想控制自己的情緒,最後低得沙啞,只剩顫抖的氣聲。

  陸離喜歡她嬌嗔小怒,卻也最怕她真的生氣,忙坐起來去拉她的手,叫道:“九娘……”

  “你走開!”謝凝甩開他的手,“滾!不想見你!”

  只這麼一下,陸離竟然被她推得摔在蓆子上。

  謝凝一愣,隨即冷笑起來:“陸慎之,你還要在我面前裝到什麼時候?你這些真真假假的戲當真叫人厭惡!”

  陸離苦笑,只好硬撐著坐起來。

  “果然是裝的!”謝凝冷哼,“陸慎之,你是不是以為只要你裝裝樣子,什麼受傷了很痛,什麼迫不得已的苦衷,當年都是對我不起、如今在盡力償還,我便會心疼你,哭哭啼啼地撲進你懷裡抱住你?再變回你的謝九娘?”

  “我沒有。”陸離搖頭,“你別多想。”

  “你還敢說你沒有?”謝凝幾乎跳起來,“你分明就是裝的,什麼都是裝的!當年分明是你將我從懸崖底下救起來,你也一定知道我臉上的傷痕是怎麼來的,為何偏偏不說?那日在紫宸殿裡重逢,還要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還要裝作認不出我!是啊,我忽然回來了,成了女帝,外邊站著文武百官呢,你就怕讓別人知道你心裡還記掛著我,所以一見面便要對我狠心,明知我有多恨隆昌那個混蛋,還逼著我給他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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