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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凝點頭道:“都準備去吧。”

  “屬下告退。”

  青瓷與夏侯淳應道,各自退下。

  謝凝一直看著他們走遠了,才一下子賴在床上,嘆氣道:“累死了,幸好他們好騙。”

  蘭橈將茶盞端來,輕聲道:“陛下所言乃是心中所想,又哪裡騙了他們呢?來,陛下,喝些醴酪,睡一會兒吧。”

  謝凝接過了,蔫蔫地說:“什麼江山穩固、拯救朝廷與萬民,朕現在哪敢想這麼多?朕如今一無所有,只盼著這次一過,朕手裡能有幾個臭錢,那就不必惶惶終日了。”

  “一切會順意的。”蘭橈安慰道。

  謝凝卻望向窗外沉沉的天色,又要下雪了,不知對方何時行動呢?

  然而這一等,就是七天。七天裡,十六衛府和兵部查不出羽箭的來處,謝凝在早朝上發了好幾頓脾氣,將禮部上奏的好幾個要錢的摺子都被駁回了。她詢問太尉那邊的消息,卻只知道三天前陸離舉行了儀式,將隆昌帝正式下葬,封了陵墓,已經要回程了。只是這天下起了大雪,也不知道何時能回到京城。

  第七天下朝之後,連段昀都有些沉不住氣,要求面聖,問道:“陛下,是否要改變計劃?”

  他知道此事起於太尉送來的羽箭,那鑄造精緻的羽箭在提醒女帝,朝中有人私造武器。女帝聯想到戶部倉司員外郎一職空缺兩年之久,從未有人任職,期間國庫的管理等於無,必定有人在國庫的銀兩上做文章。故而要孫墨釋去國庫守著,國庫那重重疊疊的機關只有曾經過去的孫墨釋才知道是否被人開啟過。

  對方的身份一無所知,但女帝已經命十六衛府和兵部徹查羽箭之事,為防止受牽連,偷走國庫官銀之人肯定會將來不及融掉的官銀送回國庫。因為熔鑄之地必定在城外,而此時太尉受傷,京城之外就是驍騎營,恐怕彭山到京城之間的方圓之地,早已被驍騎營搜了個精光。太尉掌管天下兵馬,而驍騎營更是陸離手中一支死忠精銳,傷了太尉,囂張入驍騎營豈容對方活著?

  只是這一切都建立在對方手中還有官銀的情況下,若是對方手中的官銀已經熔鑄光了呢?要如何是好?這計策豈不是白白布置了麼?

  謝凝其實也擔心,但她依舊選擇這條路:“即便大雪封路,回程不比前去需護送先帝梓宮,區區五百里地,太尉明晚便能回京。今晚是最後的時機,表哥,還請你去安國公府守著,萬一事成,千萬護住孫墨釋。”

  段昀點頭,“好,微臣聽陛下的。”

  謝凝一笑,安慰道:“表哥不必擔心,縱然今晚不成,來日方長。大不了朕隨表哥去雲南,表哥借朕一畝三分地,朕學學做那山水田園間的逍遙客。”

  “胡說八道!”段昀不禁笑斥道,行禮告退了。

  然而話說得輕鬆,謝凝心中卻也擔心得很,一整天都不得安寧,吃不下也看不進書,仿佛自己真的命懸一線之時。夜色漸漸深了,窗外都是落雪聲,謝凝站在窗前,眉頭皺得緊緊的。

  她不曾約定煙花信號,唯恐驚動其他人,不能殺個措手不及,所以也不知道此刻究竟是成或不成。她低頭想嘆口氣,不想一隻手竟從身後出現,無聲無息地將她的嘴捂住了。

  謝凝的心一驚,嚇得幾乎停了,卻聽一聲輕笑伴著急促的呼吸聲自身後傳來。

  “呵……”

  被雪水浸濕的身體冰涼,乍一貼上來,謝凝整個人都打了個寒戰。她的心思仿佛也給凍住了,滿腦子只想著——莫不是做夢了?或是急昏了頭?否則他如何會在?

  “陛下,你這寢殿的守衛……不行啊。”陸離在她耳畔低低地說道。“夏侯淳呢?被你派出去了?方才臣替陛下看了一遍,守夜的羽林衛少了一半,你叫他們做什麼去了?”

  謝凝的嘴唇張了張,卻沒能說話,而是碰到了他手上同樣被雪水浸濕的手套。這一凍她便明白了,陸離故意放出消息說要趕回來,讓對方擔憂懼怕,掐著時間趁早行動,卻又風雪兼程地趕了回來,就為了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這人……

  “猜到了?還是這樣聰明啊。”陸離淡淡問道,“陛下,臣有一齣戲,不知陛下是否願意賞光?”

  戲?什麼戲?謝凝想問,卻被陸離從背後半是擁抱半是脅迫地到了御案前。

  “寫。”陸離簡單一個字。

  謝凝只好提筆寫了幾個字,叮囑蘭橈不必聲張。最後一個字將將寫完,陸離便將她一把橫抱起來,穿窗而出。

  第38章收局(上)

  黑色的身影如夜色里的鷹,起落之間迅疾如電,眨眼就將紫宸殿拋在了身後。滿雪的京城在夜色里隱約,耳邊除了呼嘯的風聲只有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謝凝窩在他的懷裡,被冷風吹得渾身都冷——實在沒法子,她的寢殿裡燃著地龍,屋子暖如春日,所以她身上只一件單薄的錦袍,被那冷風一吹,整個人都發抖了。

  “太尉……阿嚏!”謝凝捂著鼻子打了個噴嚏,抱怨道:“太尉,你就不能等我先換個衣服麼?外邊這樣冷,我又不會武功……你居然還穿著濕漉漉的衣服過來,我渾身都被你弄濕了!你這是存心想凍死我自己登基呢?”

  練武之人目可夜視,陸離低頭,果然見她一張小小的臉窩在他懷裡,蒼白的就跟腳下的雪花一樣。

  “囉嗦。”陸離輕哼,卻還是轉了方向,落在永定侯府的正房前,踢門走了進去。屋裡漆黑如許,謝凝卻知道每一個物件的位置。陸離將她放在窗前的錦榻上,道:“去換。”

  謝凝的心跳一頓,於黑夜中無聲地笑了。

  很好,試探麼?她如今卻是不怕了。

  她站起來,即便是三年不曾到過永定侯府,也不需燈火。謝凝繞到屏風後,手覆上那填漆衣櫃,一隻手便從她身後伸出,隨後輕輕的一聲“啪”,接著就是咣啷一聲金屬墜落之響。

  謝凝知道他沒離開,也知道他能看到,她也確實有些不自在,然而她就是不願說。她從容地將錦袍脫了,只穿著單衣站在衣櫃前,將從前的衣服一一撥弄,淡青中衣、繡花長裙、淡藍滾邊繡折枝梅花襖,動作行雲流水,絲毫不介意。最後在斗篷里遲疑片刻,選了件石榴紅鑲邊羽緞斗篷披在身上。

  “陛下好記性。”陸離不咸不淡地說道。

  謝凝一笑:“可惜衣不如新。”

  “那就是人不如故了?”

  “卻是人不如故了。”謝凝笑道,“妾身記得初嫁入侯府,七公子對妾身確是相敬如賓,賭書潑茶、閒庭折梅,也曾琴瑟和鳴。不曾想,一朝公主與侯爺、曾經道姑與太尉、如今女帝與悍將。”

  她伸出手對著窗外微弱的雪光,看著那纖長的手指,嘆道:“朕也不曾想,這折梅繡花的手,今晚便要握住他人滿門性命。似此星辰非昨夜,朕已經大徹大悟,為何太尉總想用往事牽絆住朕呢?難道在太尉心中,朕這腦袋裡除了風花雪月,便不能裝萬里河山麼?太尉啊,你寧可要一株隨風任傾倒的菟絲花,也不要一個並肩作戰的夥伴麼?同江山說情長,與權勢論恩親,太尉不覺得可笑麼?”

  三問已罷,兩人心中都清楚得很。

  陸離並非沒有時間換個衣服再進宮,也並非不能等她一時片刻披個大氅,他就是要一身濕漉漉、冷颼颼地將她放在侯府的房間裡,讓她用那不需燈光也可前行的行動,證明自己不曾忘記過去的一切。而謝凝的回答也很清楚,是的,她記得,但她已不在意。確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但昨日如水而逝,故人已杳。

  如今的一舉一動,都是算計,他們彼此都清楚。

  陸離一瞬間竟有種輕微的窒息感,不知為何。而謝凝已經對他伸出了手,笑道:“走吧,不是還要看好戲麼?太尉讓朕換上這一身,若是沒人看到,可真是白費了。”

  抱著她離開,陸離第一次有了種荒謬的感覺,懷中人並非將他當成男人,而僅僅將他當成個坐騎而已。

  兩人無聲地落在國庫最外層大門的屋頂上,風烈烈而來,謝凝與陸離居高臨下,共同看著這一場攜手布下的局。

  雪夜的守衛疲憊而倦怠,黑暗處傳來的破風聲被雪聲遮掩,噗的一下,細針沒入守衛的脖子,十數名守衛同時倒下。緊接著便是一隊黑影迅速掠來,對著國庫大門不住地擺弄。

  陸離遙遙一指,謝凝順著看去,只見一襲輕紗飄飄,攜著另一個高挑瘦削的身影離去。紅檀帶著孫墨釋離開,表示孫墨釋已經確認底下的人將國庫的第一層機關打開了,並且通知了青瓷。

  黑色的嬌小身影幾乎同時從暗處竄了出來,清亮的聲音在雪地里迴蕩:“什麼人膽敢擅闖國庫!”

  雪亮的雙刀密集如雨,劈頭蓋臉而來。

  黑衣人瞬間驚恐,隨即發現對方只有一人,立刻圍了上去,準備一擊得手。然而青瓷卻不與對方糾纏,接著閃電般的輕功騰挪著,幾下將藏著的霹靂彈甩出。黑衣人躲避,卻又暗道一聲“糟糕”,那彈藥一爆炸,聲音巨大,立刻將值夜的金吾衛吸引來了。

  要嫁禍了。謝凝暗道。

  “金吾衛何在!”黑衣人將身上的衣服盡數除去,叫道:“有人擅闖國庫!”

  金吾衛立刻執火策馬而來,見到原地數人相鬥不下,立刻喝道:“都給我助手!弓箭手預備!”

  數十弓箭手立刻張弓搭箭瞄準,齊聲喝道:“住手!”

  黑衣人只能停手,為首之人抱拳道:“校尉大人……”

  “在下御前暗衛,奉女帝之命前來國庫,正遇賊子擅闖國庫。”青瓷臉上的面具未曾摘下,刀交右手,左手一亮令牌,喝道:“見令牌如見女帝,金吾校尉,還不將他們拿下?”

  火把的光下清清楚楚寫著“令出紫宸”四字,金吾校尉臉色一沉,喝道:“拿下!”

  一聲令下,弓箭手齊發,盡數將黑衣人重傷在地。

  便在此時,四周喧譁之聲再起。謝凝在高處看得清楚,以國庫為起點,周圍的街道都被封了起來,羽林衛的旗幟高揚,將藏在巷子裡的老鼠都拎了出來。

  “這又是……”金吾校尉震驚。

  “校尉大人不必驚慌。”青瓷幾個縱躍上前,叫道:“夏侯將軍。”

  夏侯淳策馬而來,抱拳道:“青瓷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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