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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離散亂的眼神瞬間凝住了,“彭山?”

  “對啊,就是彭山。”程鈞在他旁邊坐下,一邊吃著桌上的點心邊道:“就離京城不到三百里、跟帝陵距離一百五十里的彭山,而且那匪類的活動範圍恰好就在通往帝陵的必經之路上。我瞧著實在有趣,就來給你報個信。你那娘子如今不是女帝麼?若是她給先帝送葬,光靠羽林軍那些個菜鳥到底行不行?咱們驍騎營要不要派人插手?派什麼水平的去?你給個準話。”

  陸離垂著眼,忽然嘴角露出一縷笑,端起茶慢慢地喝了一口。

  “你莫名其妙地又笑什麼?”程鈞一看他笑就慌,“又要算計誰?”

  陸離卻沒回答,道:“事情按下,誰也不許提。晚上在府里吃飯麼?”

  “不了,你家娘子又不在,沒什麼好吃的,我悄悄去一趟望河樓,想念他家的紅燒肘子了。”程鈞拍拍手上的點心屑站了起來,揮手便往外走。走了兩步,又回頭問他:“我說,侯爺,你有沒有跟你家娘子說過,三年前你為何將她休了?又為何千辛萬苦暗箱操作將她送到雲華觀?”

  “此事不用你費心。”

  “嘿!你!”程鈞氣結,“我這是為你終身大事著急!就算這些你沒說,你就沒告訴她,那個什麼鈴兒鐺兒的女人,你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

  “如何討娘子歡喜這等事,輪得到你一個二十七歲未曾娶妻的糙漢子教我?”陸離用茶蓋撥弄著茶杯里沉浮不定的茶葉,毫不留情地往驍騎將軍的死穴戳了一刀。“程十一,我十八歲就娶妻了。”

  “你你你……”程鈞氣得幾乎一口血噴出來,揉著心口踉踉蹌蹌地走了。夜色這樣深,風這樣冷,只有香噴噴的紅燒肘子能安撫他重傷的心了!

  等他走了之後,陸離臉上的神色才漸漸凝重了起來,他下意識地伸手撫了撫衣襟,裡邊有一節小小的凸起。半晌,又笑了。

  她有許多話都說錯了,只一句是對的,那就是心軟。她是真的心軟,尤其是對他,這一點他始終自負著。她也曾半是無奈半是抱怨地說:你不過就是仗著我心軟你,我心疼你,所以有恃無恐,無所顧忌。

  如今是不能無所顧忌了,但有恃無恐這點依舊如昔。程鈞說的那些他都懂,然而過去已經過去了,就算他有再多的苦衷,也依舊讓她受了苦。既已無法避免,又何必解釋?重要的是未來。只要未來她仍然心甘情願地留在他身邊,其他的都不重要。

  一個新的計劃在心中完整地浮現,陸離的心情瞬間好轉,他叫道:“常寧。”

  “侯爺。”官家耿常寧應聲而來。

  “把林翎兒關到府後院的小道觀去。”

  “是。”耿常寧恭敬地問,“侯爺,理由呢?”

  “就說女帝得知自己的舊物毀了,聖顏大怒。”

  第21章逼見

  陸離要耿常寧遞牌子進宮,才換上外出的衣袍,耿常寧便來說:“侯爺,女帝駁回了您的牌子。”

  “嗯?”陸離眯起了眼睛。

  耿常寧道:“說是女帝病了。”

  “病了?”陸離淡淡道,“去找祿升,他知道如何做的。”

  “是。”

  謝凝確實病了,前一天晚上在太液池邊受了風寒,回到紫宸殿暖烘烘的熱氣一衝便頭重腳輕渾身發熱,她連跟段昀多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直接就臥床了。太醫們手忙腳亂地醫了一把,謝凝一整晚沒睡好,難受得要命。好容易第二天好一點了,祿升居然來報:

  “陛下,太尉遞牌子了。”

  “不見。”謝凝別過頭面壁,閉上眼,現在見他做什麼?給自己添堵麼?

  祿升便去回了,沒想到下午時,瓊葉卻猶猶豫豫地來了。

  謝凝正恢復了一點,靠在床上看著存檔的舊奏摺,見她一臉欲言又止地站在旁邊,便道:“有話便說,憋著不難受麼?”

  “是,奴婢遵旨,但……”瓊葉眨巴著大眼睛道,“陛下,奴婢說了您可別砍了奴婢的腦袋呀!”

  “你說不說?”謝凝扔下奏摺,哭笑不得,“不說朕要打你了!”

  瓊葉已摸清了她和善的脾氣,笑嘻嘻地說:“陛下才不會打奴婢呢,陛下嫌手疼!陛下,奴婢聽說,滿京城都在傳陛下同太尉犯酸,太尉回府之後就將他的愛妾打發去府里最偏僻的道觀去抄寫經文了。”

  謝凝好笑,“你從哪聽來這些話的?”

  從何時起,京城民間的風言風語,也能傳到皇宮裡來了?還傳到了御前宮女的耳朵里。

  瓊葉道:“奴婢有個好兄弟在御膳房裡當差,聽採買的太監說的,據說滿京城都傳瘋了。還有上次陛下同杜尚書哭的那次,京城中都說是陛下為太尉受了委屈。”

  “這話可稀奇了,蘭橈。”謝凝將另一個女官叫過來,“此事你如何看?”

  蘭橈沉吟片刻,道:“陛下,此事只怕太尉有意為之。”

  “嗯?”謝凝問:“怎麼說?”

  “奴婢愚見。”蘭橈行了個禮,道:“奴婢以為,以太尉在朝中之勢,京城中不該傳太尉的流言,何況還是陛下與太尉。敢這麼般做的,只有丞相、御史大夫二人,但丞相與御史皆是斯文人,只怕不會用如此無聊又無趣的手段。何況,丞相與御史才是最不想陛下與太尉捆在一起的人吧?”

  “唔,說得很好。”謝凝點頭,“你身在後宮,能知道這些也不錯了。”

  “陛下謬讚,奴婢惶恐。”蘭橈行禮道,“自陛下將奴婢從長秋宮調來,奴婢便借了《職官志》來研讀,望能為陛下分憂解難。”

  “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朕看中的人。”謝凝慢慢地撐著身體坐起來,蘭橈與瓊葉忙扶著她。謝凝道:“他這是早上遞牌子要見面,被朕拒絕了,便逼朕生氣,不得不見他。這人為何如此霸道,朕真的不懂……罷了,瓊葉,讓祿升去傳話,宣太尉進宮。”

  “是。”

  瓊葉退下傳話,蘭橈將謝凝扶著坐在梳妝鏡前,柔聲問道:“陛下今日要什麼妝容呢?”

  “把朕的病容弄出來,越嚴重越好。”既然他逼她,那她就看看她都成這樣子了,他還怎麼忍心!

  陸離來得非常快,謝凝才梳洗完畢往寶座上一靠,他就來了。

  “參見陛下。”

  謝凝蔫蔫地說:“太尉免禮,聽聞太尉有事要奏,快說吧。”

  陸離看了她一眼,只見她臉色黯淡而蒼白,一點血色也沒有,竟像是真的生病了。他狐疑,便問道:“聽聞陛下聖體有違,臣來問安。”

  “太尉有心了,卻也不必如此虛情假意。”謝凝沒甚情緒,也就直說了。“太尉將舊事傳得滿城風雨,不過就是逼朕相見。現在朕召見太尉了,太尉有話便說吧,朕身子不適,撐不住太久。”

  “我承認那些話是我讓人說的。”陸離臉不紅氣不喘地承認了,“你到底怎麼了?”

  一旦用上“我”與“你”這樣的稱呼,就表示他不想用君臣的身份說話了。謝凝明白,淡淡道:“沒什麼,身子不如從前而已。九華山冬季嚴寒,一年中有四五個月是積雪的,道袍單薄,穿久了自然寒氣入體。先時驚怒交加,便病了。小小風寒,你也不用擔心,你想要我做什麼,還是能做的,只是不必浪費口舌,直說為好。”

  她邊說邊低下頭弄了弄袖口,這是她不耐煩卻又不敢反抗的動作,陸離知道。看她臉色不像假的,陸離也不願囉嗦,道:“你打算將先帝的靈停在紫宸殿多久?你不要正式登基了?”

  “總要停夠十日的。”謝凝道,“十日後我再親自扶靈,移到殯宮,之後送葬、奉安、封墓、題主禮,一樣一樣按禮度來。”

  “按禮度要聆停靈二十七日才能移到殯宮,你想為這葬禮耽誤多少時間?”陸離道,“這已是先帝駕崩的第五天了,停夠十日確實不錯,但接下來的五日,你必須將其他程序都做完了。擬諡號、廟號,沒個三兩天吵不完,所以必須……”

  他想說今日就召集群臣商議,但看到她病懨懨的樣子,話到嘴邊便改了。“明日就召集群臣,將一切準備妥當。第十一日便扶靈到永佑殿去,當天下午便為先帝遺念、殷奠,第十二日便舉行尊諡大典,第十五日便派人主持送葬一事。”

  謝凝詫異:“派人?”

  他這要她被說不孝麼?

  “必須是派人。”陸離強調,“你必須守在京城裡,城外有驍騎營,宮裡有羽林軍,不會有人敢動你。送葬的時間差不多是一個月,你趁著這段時間讓禮部準備登基大典,將皇宮的人理一理,跟夏侯淳說,將宮門看好,別隨隨便便誰想進都能進來,鍾銘之的事,你還想來第二次麼?至於孝道問題,你現在病著就是最好的理由。”

  謝凝越聽越不對,“這話的意思……是你要離京?!”

  她莫名地有些慌,她還一知半解,他竟要離京麼?

  “你不是煩我麼?”陸離輕描淡寫道,“再者,身為女婿,我也該給岳父送葬不是麼?”

  第22章立場

  “岳父”兩字差點將謝凝氣死,她終於端不住莊嚴的樣子,瞪了胡說八道的陸離一眼,眼中像是燃起了兩團火。

  陸離低頭,努力忍著笑。

  怎麼過了這麼多年,她還是改不了這些小性子,遇到事情便要裝莊重,把自己變成無悲無喜的菩薩,非要他故意說些不著邊調的話來氣她,臉上才有一點生氣。

  謝凝看著他便知他是故意的,那翹起的嘴角可能藏得好些?她氣惱道:“太尉可笑夠了?”

  “陛下,臣不敢,臣失儀。”陸離拱了拱手,正色道:“既然陛下今日聖體不適,臣也不敢多擾,陛下只需記住臣的話,自當步步從容。”

  說完居然還妝模作樣地長身一揖,“臣告退。”

  這就走了?他大費周章地弄出那麼多風言風語,就為了提醒她登基之事?謝凝皺眉。

  “噢!”陸離走到門口又轉身道,“陛下,臣還有一語。”

  謝凝以為是叮囑她明日要怎麼對付那滿朝大臣,忙坐直了聽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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