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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胯/下馬腳步不停,很快便到了節帥府門前。門口的兵士識得哥舒翰,慌忙過來行禮,哥舒翰將馬韁繩丟給他們,領著蕭易便熟門熟路地走了進去,到二門才站定腳步,對守門的兩個人拱手道:“哥舒有事求見節帥,請代為通稟。”

  那兩人回禮微笑道:“節帥此時正在書房,將軍稍等。”便有一人入內稟報,片刻回來道:“將軍請進。”

  哥舒翰將腰間的佩刀解下交給那二人,蕭易有樣學樣,也將自己的佩刀交出,猶豫了片刻,又蹲下,將靴筒中的短刀也摸了出來交上去。待抬腳要走,忽然想起了甚麼,伸手就去解腰帶。

  二人強忍住,神色不動,哥舒翰已驚笑道:“兄弟,你這是做甚?”

  蕭易有些尷尬:“見節帥是要解刃罷,我隨身攜帶的傢伙有點多,除了長短刀,腰帶里還有條軟劍。”說著,已將腰帶解開,抽出一柄細如匹練的軟劍。

  哥舒翰沒見過這般精巧的兵器,抓過來揮了一下,見軟趴趴的完全使不上力氣,繞在手臂上反倒割破了自家衣袖,皺眉道:“這鬼東西怎麼用?”

  蕭易那邊顧不上他,又從髮髻里抽出個極細的三棱尖刺,左右腕扣里各摸出兩枚飛鏢,再脫了靴子,將靴底機關中藏著的針筒掏出來,一股腦攤在地上,鬆口氣,道:“好了,這下我身上乾乾淨淨,再沒甚麼兇器了。”

  哥舒翰看了看這一地的傢伙,哭笑不得:“你原先究竟是做甚麼的?只怕慣走江湖的也沒你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他說著說著又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咱們見節帥解刃就是走個形式,真要防備的話,自然會有人來搜身,哪裡是你隨便解把刀就能進去的。”

  蕭易這才恍然,看著自己鋪了滿地的傢伙,撓撓頭,笑道:“算了,既然都拿出來了,就放在這裡罷。”

  哥舒翰這才放下手中把玩的軟劍,道:“回去你教教我這東西怎麼用,如此精巧,倒也有趣。”

  蕭易點頭應了,遂與哥舒翰一前一後進了二門。

  王忠嗣的書房布置一如他的帥帳,地圖、沙盤、大案、無數文牘,此外,便是一摞摞的書。但他此刻既不是處理軍務,也不是讀書,卻在練字。

  他工楷書,學自褚遂良,河南公的字學貫數家,到晚年,已自成一派,沉著峻拔、凝重深厚,王忠嗣此時寫來,頗得其中三味,寫的卻是《詩經?大雅》中的兩句話:“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斗方大字,墨跡酣暢,力透紙背。

  哥舒翰只是性子粗疏,絕非不通文墨,看到這八個字不由得一怔。節帥正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鼎盛時期,怎麼會生出這樣的感慨?

  王忠嗣寫完終字最後一點,端詳片刻,放下筆,才抬頭微笑道:“哥舒你來看,我這幅字怎樣?”

  哥舒翰依言上前,道:“節帥的字又有進益啦,末將佩服。”這是口水話,王忠嗣笑笑,不再提字的事情,見蕭易站在原地不動,王忠嗣又沖他招招手:“你也過來,在我軍中怎麼越待膽子越小,這可不像你。”

  蕭易笑了笑,便也走了上去。

  王忠嗣溫言問道:“聽說這陣子你跟著哥舒學兵法騎射,他連家傳的槊法都一股腦教給你了?你倒是哪裡來的福氣,讓哥舒如此看重。”

  這話蕭易實在不知如何作答,哥舒翰搶著道:“節帥別取笑我了,我有甚麼本事,節帥還不清楚嗎?我和蕭兄弟實在是一見如故,閒時互相切磋,可說不上誰教誰。”說著自懷中掏出蕭易寫的那幾大卷東西,雙手遞上,道,“蕭兄弟委實是個細緻人,這是他這半年整理的兵法心得,您賞臉看看,可看得過?”

  王忠嗣洗乾淨手,坐到大案後,將這厚厚一大捲紙展開,一頁一頁地認真翻看,開始還饒有興趣,翻到後來,面色卻漸漸沉了下去。

  蕭易偷眼看,見王忠嗣翻到的正是對石堡城的假想攻擊戰那一張,這是那晚和哥舒翰抵足長談後記下來的,情知不妙,才要解釋甚麼,王忠嗣已啪地一聲將整捲紙拍在大案上,冷聲道:“哥舒,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學生?”

  哥舒翰愣住,訥訥道:“節帥,這,這是怎麼了?”

  “你還記得當年要誓死追隨我時,你親口說過的話嗎?”

  哥舒翰神色一凜,肅然道:“末將記得。當時末將行事任性胡為,闖了不少禍,節帥對我說,夫壯士,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末將回答,君子大道,從而行之。”

  “那你可知我堅持不打石堡城究竟是為了甚麼?”

  “為了……為了……”哥舒翰遲疑半晌,道,“節帥在上書中說,攻石堡不如守積石,末將以為,節帥是想現在以防守為主,伺機反攻,現在還不是反攻的時候。只是……”他聲音漸漸響亮了起來,“只是節帥,固守積石山確實是條好計策,但與其浪費民夫物力重新構建一條新防線,何不直接取石堡城?石堡城雖堅,畢竟只是一座城,我大唐將士拼死一戰,還是能打下來的啊!何況這又是至尊的意思,節帥何必固執己見,非要棄石堡,而守積石呢?”

  “原來,你是這個意思。”王忠嗣沒有再看哥舒翰,眼帘垂下去,道,“好了,我意已決,你再說甚麼,我也不會改變主意,你還是早點斷了要攻石堡城的念頭罷。”他頓了頓,續道,“也別再教壞小孩子,蕭易留下,你回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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