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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以蕭易可憐的戰場經驗,說起這些多半只是聽著,但他和哥舒翰性子對路,肯用心琢磨,學習能力極強,哥舒翰本不以計謀見長,但在蕭易面前則儼然大家,有小兄弟邊聽邊讚嘆,還不是胡亂吹捧,句句說到點上,簡直不能更得意。何況蕭易武藝出眾,哥舒翰偶爾興起,拉著蕭易去演武場打一架,二人各有所長,鬥起來旗鼓相當,極為暢快。哥舒翰步戰不及他,蕭易對馬戰一無所知,蕭易便教會哥舒翰長短刀法,彌補下盤的弱點,哥舒翰則將一手出神入化的槊法傳給了蕭易。

  唐將中,能用馬槊的不少,但像哥舒翰這樣水準的還是鳳毛麟角。槊分馬槊、步槊,馬槊是對付重裝騎兵最厲害的破甲神器。但這東西造起來委實麻煩的緊,槊杆取上等柘木,破成粗細均勻的細蔑,用油反覆浸泡至再無形變,這個過程就要起碼一年,泡好的細蔑陰乾充分,又要半年,再以上好膠漆粘合成丈八長的槊杆,外層纏繞麻繩,等麻繩干透,塗以生漆,裹以葛布。

  葛布還不是裹一層就算完,要裹一層葛布,上一層生漆,生漆幹了再裹一層葛布,再上一層生漆……如此反覆直至刀砍不斷,擊之有金聲,槊杆才算做好。

  然後將做好的槊杆去其首尾,截短到丈六左右,前裝精鋼所制、有八面破甲棱的槊首,後安紅銅槊纂。前後重量要不斷調整,合格的標準是用一根麻繩吊在槊尾二尺處,整個丈八馬槊可以在半空中水平懸停,整體既輕且韌,操控性極好。如此,武將騎在馬上,才能保持槊尖向前而不費絲毫力氣,可直握了借馬力衝鋒,也可揮舞起來近戰格鬥。只是整支槊的製作要耗時起碼三年,並且成功率僅僅有四成,因此造價高得驚人,完全沒法子在軍中普及。可以說,擁有一支上好的馬槊,基本等於在告訴別人,你是武將世家出身。普通人家,甚至是正常的文官貴族,都絕不會花費這個財力物力去打造一桿合用的馬槊。

  這種神兵,蕭易原先只是聽說,此番才第一次見識它的威力。黃沙萬里的演武場上,身披精鋼魚鱗鎧的哥舒翰揮舞馬槊往來衝殺,一炷香功夫挑翻三十餘騎,無人是其一合之敵,槊尖閃耀的寒光炫目到讓人無法逼視,如此威風,世間罕有。

  伴隨著眾兵士的歡呼,哥舒翰倒持長槊,策馬停在蕭易面前,笑問道:“如何?要不要學?”

  蕭易早已看得目眩神迷,哪裡說得出半個“不”字?便在眾人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隨著哥舒翰去了小校場。這個所謂小校場其實只是相對大校場而言,本身並不小,是個兩百步見方的院子,相對安靜私密,院子裡鋪著本地難得的細膩黃土,每日有專人灑掃維護,只有王忠嗣以下少數幾員大將可以隨意出入,他們慣用的長兵器也多半放在這裡,便是陪練的兵器俱精心準備,打造精良。只可惜這裡也沒有多餘的馬槊,哥舒翰給他找了個重量手感接近的上好長矛先練著,答應回頭定會弄來一柄真正的馬槊送他。

  馬戰不同步戰,蕭易最擅長的小巧騰挪功夫重點全在腳下,但上了馬,腳法施展不開,他的功夫便立時打了個折扣,好在還有一把子好力氣,腰背功夫又紮實,改用馬上的長兵器學得也甚順當,只是習練未久,所乘之馬也算不上神駿,還做不到與胯/下的戰馬人馬合一。

  但可心意相通的好馬同好槊一樣難得,急不來。

  自從蕭易開始跟著哥舒翰習練馬槊,李信便放了他的長假,允其常駐哥舒翰帳下,哥舒翰假公濟私,給了蕭易出入小校場的權限,使其可隨時來這裡習練馬術與槊法。

  蕭易心中存著事,只是無處著落,情知著急也沒用,便把滿腹對李林甫的恨意都化作了習武的動力,天天風雨無阻,天不亮就跑來小校場發了狠一樣習練槊法,兩個時辰後全軍點卯,隨便吃點什麼,又跟著大校場的兵士們一起操練軍陣,午後回自己帳子裡埋頭記錄這些日子聽到的蕃人慣用之法及應對變化,尤其涉及山地仰攻的戰鬥,事無巨細,聽到甚麼記下來甚麼,然後再細細整理思索,有不明白的地方,等哥舒翰空下來,再一股腦找他問。

  如此一來二去,哥舒翰漸漸發現不對,這蕭易的問題怎麼越來越難?有些連他都答不上來了。他沒那麼多想法,甚麼前輩的面子全沒考慮,不知道就真說不知道,但看著蕭易失望的面孔,還是安慰道:“我不曉得,節帥一定曉得,你等著,我幫你問節帥去。”

  哥舒翰是行動派,抓著蕭易,將他整理的那些東西胡亂揣進懷裡,翻身上馬,直奔王忠嗣的節帥府。節帥府是原先皇甫惟明的行轅,王忠嗣剛接手河西隴右兩鎮時,為擔心有人生事,便常駐軍中帥帳,待局勢相對穩定後,偶爾也會來涼州城裡的節帥府小住,這幾日便是如此。

  蕭易被哥舒翰這樣抓著一路走,不做聲,也不反抗,心思卻有些亂。他不是不敢見王忠嗣,要取得石堡城一戰的參與資格,最後總要著落在王忠嗣這裡,但他也知道,王忠嗣並不希望他參與。

  在此番投軍的時候,他已將來意說得清清楚楚,攻下石堡城的誘惑對他有多大,節帥怎會不知?但節帥始終不提,甚至連他所在的左軍先鋒營都一個不動,改用右軍的陳睿爻部。

  可是,他又想努力爭取一下,只是不曉得如何開口。如今馬上就要見到節帥了,他說,還是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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