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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有人影閃動。

  仙兒驀然止步,藏於屏風後。

  油燈陡然燦亮,楚孟揚端坐案前。雲石桌上攤開的正是她賴以棲身、修煉的墨畫。

  室內的氛圍僵凝得令人呼吸急促。

  仙兒冷汗涔涔,“你已經發現了?”

  “還沒。我等你來告訴我。”意外地,楚孟揚臉上的驃悍肅殺一掃而空,然而卻也不見一絲祥和。

  仙兒倒抽一口涼氣,腦中迅速翻轉過無數個念頭,決定來個抵死不認。

  她甩著水袖,掩面低低飲泣,適逢屋外寒風透窗而入,揚播起湘絹裙擺……咦?!這情景──似曾相識!

  楚孟揚凜然一驚,忘情地攫住她的手臂,“牡丹!”

  “唔?我不是牡丹,我叫仙兒。”牡丹是她尚未成仙之前的統稱,如今她是花中仙子,掌管天下奇花百卉,怎可用那麼凡俗的名字。

  “你不是?不,你是!”楚孟揚不容分說扳過她的身子,埋進她的酥胸。

  呵!那襲人的香氣,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你太過放浪了,還不快放手!”仙兒僵直頸項,手足無措。

  這個粗魯男子,竟敢企圖非禮她,簡直可惡透頂。

  “我找到你了,我終於找到你了。”楚孟揚仰天縱聲長笑。“踏破鐵鞋無覓處,原來佳人已在燈火闌珊處。”他笑中帶淚,聲震百里。

  寤寐中的奴僕、隨從駭異覺醒,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五年了吧?五年來他們從不曾聽他家主子笑過,一次也沒有。

  “我不懂你的意思。”仙兒不習慣和人類如此貼近,伸手推他的胸膛,他卻固執地不肯稍離。

  “你是不懂。但不要緊,咱們來日方長,我會鉅細靡遺一樣樣說給你聽。”他摟著她,十分安心,更像如獲至寶。刀鑿般的線條慢慢凝出溫和的笑靨。

  仙兒移開發燙的臉蛋,兩頰緋紅直竄頸肩,心頭小鹿全無預警地如千軍萬馬撞擊得她腦子脹痛欲裂。

  她一定是病了,就知道不可以和無知凡人太過親近,沒由來地惹來一身惡疾。

  “你先放手。”孤男寡女如此舉動,成何體統!

  “不!”他抿唇,用倨傲的眼光睇視她。

  “你?!”啪!一聲,這記耳刮子打得又快又響,“跟我道歉。”她比他更倔強。

  楚孟揚昂藏的光彩逐次失去顏色,悒鬱漫了上來。牡丹是他的再造父母,甭提區區一個道歉,即使要他曲膝跪地,他也絕沒第二句話。

  彎身撩起袍角,他單膝及地……“嘿!你這是幹什麼?”仙兒一愣,傻呼呼地跟著跪在地上。“人家又沒要你行這麼大禮。”

  “牡丹姑娘對楚某人恩深義重,此等大禮尚難表達我心中感激的十二萬分之一。”楚孟揚大喜過望。是天意嗎?她居然就是牡丹!

  這個自第一次照面便讓他另眼相看的女子,他怎會沒注意到她那非人間該有的顏色?“我曾經有恩於你?”事到如今,她不將錯就錯也不行了。假如楚孟揚確實欠她一份情,正好趁這機會要回來,教他非去救治水旺伯不可。

  他點點頭,眉宇溢出悲涼的滄桑。

  “受人點滴得報以泉涌,你準備怎麼報答我?”

  “但凡楚某人能力所及。”他卓爾豁達,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仙兒瞧他答應得爽快大方,料想那個叫牡丹或……或是她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應該很久了吧?不然她怎麼都不記得了?欸,管不了那麼多,總之這份恩情一定大得足以叫他萬死不辭。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別無所求,只希望你發發慈悲心,去救水旺伯一命,咱們之間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筆勾銷。”

  “救人容易,可你我之間的情義卻不能草率了結。”楚孟揚臉上現出一絲值得玩味的笑意。

  他移向門邊,吩咐隨從左從峰,“叫藥鋪的郭掌柜到水旺家出診。”

  重新將房門密實合上。他一旋身,卻遍尋不著仙兒的形影。

  “牡丹!”他咆吼地。

  “別吵,我好睏,麻煩你出去時把門帶上,多謝了。”仙兒潛回畫裡,慵懶地打著呵欠。

  太不可思議了!偌大一個人怎能委身到這三尺見方不到的畫裡?她果然是名仙子。多麼神奇喲!楚孟揚用指腹撫向她如水蔥滑嫩的頰和朱唇,移向她的頸項……“哎呀,你好煩喔,不是告訴過你了,別吵我。”仙兒打掉他的手,嘟起小嘴,怪他擾人清夢。

  楚孟揚不敢置信地搖頭,“牡丹的精血靈性全匯聚到你身上了?”

  “不對,那是我的精血靈性,牡丹只是一個統稱,但我則是花中仙子,這樣你明白嗎?把手拿開!”仙兒被他摸得亂難為情的。

  在南天門,她曾窺見呂洞賓和月里嫦娥調情,也是那副樣兒,真是有辱仙格。

  “你不是,你是我創作出來的,沒有我研汁作畫,你仍只是一朵艷紅牡丹,所以你是我的。”他執意撫著她的臉,兩眼焦灼地望進她的心湖。

  他說的也不無道理,“所以嘍,我這不就乖乖的回到畫裡,讓你好生收藏著?”只要讓她安安靜靜“混”完這一世,他想怎麼說都成。

  “這還不夠。”

  “那你想怎麼樣?”火大!不給睡就不睡,看你能耐我何?

  “我……”他是沒想過這點,橫豎他不要她只是一幅畫。

  僅略略沉吟一會兒,楚孟揚忽爾捲起畫作,揣進懷裡,大步邁出書房。

  “嘿!你要帶我上哪兒去?”仙兒嬌聲呼喚。

  “回房去。”她是他的,他要她朝朝夕夕陪著自己。

  “回誰的房?”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傻瓜才會問這種超級笨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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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來。”楚孟揚的耐性快磨光了。

  “不要。”仙兒和他僵持了三天三夜,負氣地,一步也不肯離開那幅她賴以安身立命的畫。

  “我保證不動你一根寒毛。”他苦口婆心,好話說盡。

  “易反易覆非君子,我信不過你。”

  被一個危險的男人困在這斗室里已經夠倒楣了,她才不要出去自投羅網。以他的行事作風,難保不會做出更驚世駭俗的舉動。

  “閒聊幾句也不肯?”他隱忍著勃發的怒氣。

  “我跟你沒話好說。”

  “也罷,不如早點安歇,明兒再談。”

  他態度一變,當著仙兒的面,便寬衣解帶,除去鞋襪……至一絲不掛!

  “啊!”非禮勿視。仙兒想假裝視若無睹都不可能。“你報恩的方式果真與眾不同。”這根本是虐待嘛!

  “為再一睹你的丰采,更過火的方式我也做得出來。”他一向言出必行。

  可惡!“你先將衣衫穿好,我……我下來便是。”上輩子他們之間的瓜葛定然不淺,這輩子才會跟他糾纏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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