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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國師,像是陷入某種魔障中。他一把拉過芳年,帶到棺材處。

  棺材色沉厚重,歷經了幾百年的滄桑,陰森詭異。

  “本座要讓你看著,惹怒本座的下場。”他用手去拍棺蓋,棺蓋紋絲不動。

  芳年詫異,他武功不是出神入化嗎?怎麼力道如此之小。看著他一夜之間老去的模樣,她似乎猜到了些什麼。

  國師大怒,使上全部的力氣,狠狠地去推棺材。

  突然,棺槨動了。

  一聲巨響,墓室的石門“轟隆”一聲落下來,墓室關上了。

  芳年這才明白過來,為何自己一直尋不到關門的機關,原來機關就是神醫的木棺。

  此時,木棺的位置發生了變化,墓碑後面的字顯現出來。

  上面寫的字,讓芳年一陣心涼。原來神醫早就料到會有人發現他的墓穴,若來人是個不貪的,得了那本醫書就會離開。要是對方貪婪,還想查驗他的木棺有沒有陪葬品,那麼就會啟動機關,被永遠關在裡面,給他殉葬。

  國師同樣看清了墓碑後面的字,瞳孔微縮。

  “哈…哈…本座沒有想到,會葬身於此…”

  他邊說著,再次試圖去推木棺,可是他體內最後一絲內力剛才也消耗殆盡。任憑他如何用力,木棺紋絲不動。

  芳年心裡發沉,國師的樣子,像是武功盡失,他們難不成真的要被困在墓室中?

  國師一把抓過她,“你去推。”

  她哪裡推得動,使了半天勁,一點用都沒有。國師搭手,兩人一齊試過,木棺依舊不動。

  “我不推了,死就死吧。倒是你,活了一大把年記,壞事做盡,居然這麼怕死。你看你,活著的時候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恐怕沒有想到自己會是這種死法吧,會不會害怕去陰曹地府太多的仇人,嚇得不敢死啊?”

  她撂開手,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國師不怒反笑,眼裡居然有一絲讚賞,“你性子倒是與姣月有些像,膽子不小。年紀輕輕,死到臨頭,竟然毫不在意。”

  “生死之事,不是在意就能避免的。我在意如何,不在意又如何,根本改變不了什麼?我與你不一樣,我知道,就算是我死了,世上還有人會牽掛我。就算是死了,我還可以與我的父母團聚。你呢,別說是世上,九泉之下可還能碰得到熟人?”

  “你與那小崽子一樣,說話都是那麼的不中聽。沒人告訴你要尊敬長輩,怎麼說你娘也是本座養大的,按輩份來講,你應該喚本座一聲…”

  後面他沒有說,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十分難看。

  芳年卻隱約有些明白,本來他要說的應該是外公吧。可是他對生母存了不該有的心思,那聲外公他自己都說不出口。

  她悄悄挪開,尋了一處角落,也不管髒不髒的,靠坐下來。

  國師眼皮抬了一下,冷哼一聲,就地而坐。

  兩人都不說話,墓室里死寂般的安靜,原是亡魂歸處,自是清靜不似人間。長明燈還燒著,火苗不偏不倚。

  芳年看著石壁,心裡期盼著王爺他們能早點察覺不對勁。否則太晚了,她就算不餓死渴死,也會悶氣而死。

  同時她心裡有些隱隱的害怕,害怕國師餓了喝了,會喝她的血。再怕的是,她的血聽說能解百毒,不知會不會令國師恢復功力?

  她心裡不停地祈求著佛祖,不要讓國師想起這茬。

  像是過了許久,久到人思緒煥散,腦子一片麻木。

  國師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娘是怎麼死的?”

  芳年沒料到,他突然問的是這個,沒好氣地道:“熬干心血,鬱鬱而終。”

  一問一答過後,接下來又是一陣死寂。

  約半個時辰後,他抬起頭。“你說,人死以後,真的能和想見的人團聚嗎?”

  “大概會的吧。”她不確定,“依我看,你應該擔心仇人太多,他們做了鬼,就不會怕你了。

  他冷哼一聲,“本座何曾懼過什麼?”

  她原本想開口諷刺他,年紀一大把的老頭子,還說大話。又怕提到這個,他想起喝她血的事,索性不理睬他。

  他似乎有些累,閉目靠在木棺上。

  好安靜啊!

  安靜到他想就這樣睡過去,不去想世間的一切。算年紀,自己應該有一百一十八歲了吧。果然是一把老骨頭,折騰不起。

  近一百年,他都沒有像此刻這麼心安的時候。或許是人之將死,總會記起一些遙遠的事情。

  幼年時,家境殷實。父親是遠近聞名的才子,母親賢惠善良。從小,父親就教導他忠信樂易,不折風骨。

  若不是家逢巨變,父母無故橫死,家產被族人所奪,他也不至於流落在外,露宿街頭。

  當他手握大權時,第一件事,就是屠了那個家族。

  事實上,當年如果不進宮,未必就沒有活路。若是重來一次,他一定不會再去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先是被人吃,最後變成吃人的人。

  這麼多年了,父母都應該投胎做人了吧。或許就投身在某戶人家,平安喜樂地過著日子。

  不,這天下哪還有安穩日子可以過。連年災荒,官員貪贓枉法,百姓苦不堪言,沒有一處淨土,哪裡來的安樂生活。

  都是他,都是自己恨老天不公,才造成現在的局面。

  還有他的姣月,不知還能不能見到。要是見到了,姣月會不會更加恨他,恨他害死她的女兒。

  一百一十八年,活得真是夠久了。

  他突然就覺得無趣起來,似乎之前覺得快意的事情,都提不起半點興致。殺人屠族,他做得太多,已有些厭惡血腥的氣息。

  天下,遲早會是別人的。

  確實如不遠處的女子所說,他不過是暫時霸占了,總有一天,會落到另一個人的手上。這世間,好像沒有什麼東西是他的。他孤身一人,活得太久,連歲月都忘記了。

  許久之後,芳年覺得肚子飢腸轆轆,餓得有些受不住。她看向不遠處的籃子,悄悄地過去,輕輕地取出吃食。吃食十分簡單,是做飯時多做的,她吃了幾口飯,覺得肚子好受一些。

  國師聽到動靜,猛然抬頭,定定望著她。

  “你要吃嗎?”她怕他吸自己的血,忙問道。

  國師沒有回應她,眼神難懂。就在芳年以為他要有所行動時,他松馳的眼皮耷拉下去,重新閉目,又像是睡著一般。

  第96章 始終

  崖頂上的元翼他們等了一夜, 他清冷泛紅的眼看著黑幕散去, 從灰色到大亮。霧氣飄渺的崖底,什麼動靜也沒有。

  國師都沒有帶芳年離開,他隱約覺得有些不尋常。以國師的功力, 那點小傷,經過一夜的調息, 就怕傷口沒有復原, 元氣應該會恢復。

  他們一直守著,等到夜幕再次降臨,都沒有見有人現身, 頗有些蹊蹺。

  元翼的心不停下沉,四周靜寂無聲,安靜得讓人心裡發慌。不能再等下去, 他朝遠處的兩人揮手示意, 然後下了崖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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