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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負芳年。

  她的前生,倒真是負了芳年。

  韶華隨流水,一生負芳年。

  床上的國師已陷入很遠的記憶中,那時候姣月還是他一個人的姣月。貌美清靈,獨愛雪中寒梅。

  恰好在那一天,臘梅花開,姣月剛過十六歲的生辰。她提著小籃,邊剪著花枝,眸光清澈,瀲灩生輝。他就站在她的身邊,聽著她口中吟著這兩句詩。

  人比花嬌,花照人美。

  第95章 安靜

  洞中再次沉寂, 國師閉著眼, 沒有再開口, 像是陷入沉睡。

  芳年不敢輕舉妄動,她抱膝坐著,眼睛睜得大大的, 看著岩壁上的夜明珠。暗想著,不知他們怎麼樣了?

  崖上的人還守著, 他們身上的傷上過藥, 做過簡單的包紮。

  夜暗得伸手不見五指,元翼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沒有絲毫的鬆懈。夫妻二人相到了一處, 他也在想,不知她現在怎麼樣, 會不會害怕?

  再是膽子大, 終不過是個女子。

  國師以她為質,就是為了要脅他。雖然知道她暫時不會有危險, 心裡卻糾起來, 恨不得立刻衝下去, 把她帶走。

  黑夜一點點地流逝,縱使再漫長, 黎明總會到來。

  芳年一夜幾乎沒怎麼合眼, 斷斷續續地打了幾個盹, 不敢真睡過去, 也根本不可能睡著。

  清晨的一縷灰明照進洞裡, 床上的人似乎動了一下。芳年忙坐直著,看著床上的人慢慢地起身。待看到他下床,臉轉過來,她眼露驚訝,難以置信地看著。

  國師陰冷的眼眯了眯,自己亦覺得十分不對勁。身體行動明顯遲笨,幾乎感覺不到內力的存在。

  他垂著眸子,看到了自己手,原本枯瘦的手上,皮膚已經起皺。不用照鏡子,他就知道,恐怕是他的面貌起了變化。

  芳年已經別開視線,她剛才看到的國師,已經是一位鶴髮雞皮的老者。陰鷙孤冷,行將就木,散發著腐朽的氣息。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他一夜之間老去?

  國師重新坐在床沿,垂著頭,聲音陰冷如故,“本座餓了,你快去煮飯。莫耍花招,否則…”

  芳年應聲,忙出了山洞。

  她一走,國起抬起頭,慢慢起身,走到妝檯。

  妝檯的鏡子裡,映出一張老人的臉,滿臉的皺紋,皮膚耷著,黯然無光。他的手緊緊地攥成拳,身子往後退了一步。

  怎麼會這樣?

  這不是他!

  他手一掃,妝檯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摔在地上,打得稀碎。可鏡子裡的人還沒有變,粗喘著氣,垂垂老矣。

  芳年端著飯進來時,見他還坐在床上,再一看地上的碎片,心下瞭然。

  今日的飯與昨天做的一樣,國師卻像是沒什麼胃口,意興闌珊。芳年暗想著,怕是他一夜之間變老,心裡接受不了吧。

  飯的味道照理來說比昨天的要好,因為她自己要吃,就做得用心了些。她在送飯之前,自己先吃了一碗。

  國師吃得極慢,嚼得吃力。

  她立在不遠處,看著他的樣子,莫名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世人畏他如虎,可他現在的模樣,不過是個很尋常的老人。

  可見上天是公平的,無論從前多麼風光,多麼高高在上,總歸有老去的一天。到時候塵歸塵,土歸土,什麼都帶不走。

  就算他是一個老人,芳年也不敢掉以輕心。

  用過飯後,國師走出山洞,重又坐在石凳上,垂著頭,不知在想什麼。他的發已白如雪,身子佝僂著,黑色的袍子顯得異常的寬大。

  昨天一宿沒合眼,倒是讓芳年想出一個法子。她收拾碗筷,裝在一個籃子裡,提著想繞開國師過去。

  “去哪裡?”

  “洗碗。”

  國師抬頭,陰冷地看了她一眼,默不作聲。

  她心“咚咚”直跳,洗碗是假,自己想躲起來,讓他不能用自己威脅王爺他們。籃子面上裝的是碗筷,下面是一些吃食。她已想到了一個去處,就是那神醫的墓室。

  因為太緊張,她轉身時絆了一跤,籃子摔在地上,有一個碗碎了。她抖著手,去拾那地上的碎片,不小心被鋒利的斷片割破了手指,血冒了出來。

  她暗道一聲不好,乾脆不管碎片,強作鎮定著朝寒潭洞穴走去。還不敢走得太快,怕國師起疑心。

  國師內力全失,五感遲鈍了許多,等他聞到血的氣味,芳年已進了洞穴。

  他猛然抬頭,幾步過去,撿起那沾了一絲血跡的碎片,深深地嗅了幾次。他已有許多年沒有聞到過這麼香甜的味道。

  這個女子是誰,難不成…?

  此時,芳年已進了墓室,可是她一直找不到裡面關門的機關,不由得急得手心冒汗,心提到了嗓子眼。

  等她看到滿頭銀髮的國師進來時,她知道,一切都晚了。

  國師慢慢走進墓室,如蛇般陰冷的眼緊盯著她。

  她的長相,無一處像姣月。仔細看看,他才發現,她長得像那個奴才。怪不得如此庸俗,原是隨了下賤的人。

  從他的眼神中,芳年明白,國師已經猜出自己的身份。事到如今,反而沒有之前的那種害怕。

  他步步緊逼,她一直後退,直到抵在墓壁上,退無可退。

  “你是姣月的女兒。”

  沒有疑問,他蒼老尖細聲音帶著篤定。

  芳年沒有否認,也否認不了,“是的,你害死了我娘,現在又輪到我了嗎?”

  “她不是我害死的,都是那下作的奴才,花言巧語哄騙了她,讓她與本座離心離德。”

  她聽出他話中的意思,難道自己的生父是一個下人?

  “我娘都死了,你承不承認有什麼意義。反正我知道,她是為了保命才離開你的。你這樣的人,喝人血,根本就是個怪物。她不走,難不成還要等著你吸乾自己的血嗎?”

  國師的眼一眯,“你果然知道,說,是誰告訴你的?”

  說話間,他已經到了眼前。芳年背抵在冰涼的石壁上,腦子不停地轉著,思索著如何脫身。

  “當然是我娘告訴我的,她恨你,到死都沒有原諒你。她還對我千叮萬囑,要我躲著你。為了不讓你找到,她特意把我的年紀瞞小了半歲。”

  蒼老的男人身形停住,暴怒,“她恨本座?你胡說!”

  芳年在心裡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國師對生母的感情不一般。剛才自己的話當然是瞎編的,就是為了試探他。看他的樣子,似乎真的有些觸動。

  “我為什麼要胡說?這都是事實。”

  “不可能!”他大喊起來,目光狂亂,“姣月最敬重本座,怎麼可能會恨本座?都是你們這些下賤的人,蒙蔽了她的眼,害她離開了本座。本座不敬天,不畏地,不懼閻王,不怕佛祖。誰敢與本座做對,本座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他頭狂亂地擺著,猛然瞧見中間的棺槨,哈哈大笑,“你們無知賤民,怎麼配與本座為敵。莫說是活人,就是死人,本座看不順眼,也要把他們屍骨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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