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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陰冷地哼一聲,“本座餓了,你去弄些吃的來,別耍花招,否則我立馬割下你的腦袋。”

  “是。”

  人在刀下,保命要緊。芳年裝作乖巧的樣子進到小山洞裡,這時,才發現自己雙腿在抖,差點沒有站穩。

  好不容易扶著石壁站直,穩穩心神。越是到糟糕的境地,越是要冷靜沉著。她不能慌,也不可以慌。

  她木然地動作著,哪會認真給壞人做飯,把米飯和幾樣菜一股腦地放進一個鍋里,加水煮起來。煮飯要等時間,她不敢出去,就坐在洞裡面。

  國師一動不動,還坐在石凳上。

  崖上邊的幾人都沒有離開,分別守著山頂的幾個面,就怕國師帶著芳年逃走。崖底常年霧氣繚繞,看不真切。饒是這般,元翼的眼睛都不敢錯開一瞬。

  芳年煮好了飯,隨意灑了一些鹽巴,就端出來。

  看那壞人又像死了一樣,她不敢大意,輕輕走過去。還沒走到,國師猛然抬頭。

  “飯好了。”她說著。

  瘦長的手指看到她手中的食物,似乎愣了一下。芳年還怕他現在發難,結果自己的性命。就見他一個字沒說,沉默地接過。

  她不敢走,退到遠遠的地方看著他。

  他低著頭,一口一口地吃著。這碗飯,勾起了他早遠的記憶。

  那時候的他,還是個流落街邊的乞丐,吃不飽穿不暖。別說是米飯,就是稀粥一年都難得吃上幾回。

  可他卻從不與其他的乞丐一樣,幹些偷摸拐騙的事情。他心裡倔強著,想要光明正大的活著。

  有一次,他餓得實在是受不了,連自己心裡的那份堅持都不想記住,偷偷地摸進一戶人家的後院。

  那是個大戶,當他像一隻老鼠般偷溜進去,靠近一間破屋時,他聞到一股香味。

  屋子裡面有個半大的少年,穿著很舊的衣服,在翻攪著鍋里的東西。鍋搭在地上,下面壘著石塊。

  少年看到他,沒有驚叫出聲,反倒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他聽話地上前,看到鍋里正在煮的東西,是白米和一些菜。

  他咽了咽口水。

  等煮好後,少年用破碗給他盛了一碗。他接過就吃,那是他有生之年,吃過最美味的一碗飯。

  少年是大戶人家的庶子,過得十分的落魄。

  多年後,當他手握重權時,為報這一飯之恩,才有了後來的南韓。而他也不再是為了骨氣寧願挨餓的乞丐。為了活下去,他什麼都做,殺人害命,連眼睛都不眨。

  有多少年,沒有吃過這麼香的飯了。

  他的動作很快,幾乎像狼吞虎咽一般,一碗飯很快就見了底。芳年看到他遞碗的動作,訝然。

  有那麼好吃嗎?她當然不敢問,又給他盛了一碗。如此,他一共用了三碗,才算是停歇。

  日頭落到山的那一邊,崖里很快陰下來。他還坐著,保持著一直的姿勢。芳年也不敢亂動,不遠不近地看著他,心裡時刻警剔著。

  很快,天暗了。

  芳年緊盯著他,看到他突然動了,心提到嗓子眼。

  “本座要睡覺。”

  她指了指山洞,意思是裡面可以休息。他一把抓過她,丟進山洞。她摔得七暈八素,沒有喊一聲疼。

  國師嫌棄地看了一眼洞裡的擺設,倒在床上,扯過錦被,閉目凝神。芳年暗鬆一口氣,坐在旺福的窩裡,想著小傢伙不知去了哪裡。

  被子的味道乾淨帶著香氣,國師深嗅著,仿佛聞到姣月身上的味道。

  小崽子眼光還算不錯,這王妃膽子不小。換成其他的女子,怕是早就嚇死了吧。有哪個人不怕他呢?女子就更少,除了姣月,還有身邊的女子。

  芳年看他半天沒有出聲,輕輕地起身。

  她一動,膝蓋處就被什麼東西砸中,跌坐在地。

  “本座奉勸你還是莫動歪心思,否則本座現在就擰斷你的脖子。”

  陰冷冰寒的話,冷得人遍體發寒。芳年抱著腿,看一眼地上,只見一枚珠子滾動著。

  她心裡莫名就有了怒氣,都是占了他們床鋪的男子。要不是他,她的生母不會死,要不是他,自己就不用東躲西藏。

  鳩占鵲巢,還如此猖狂。

  “你一個男人,對女子如此粗魯,實在是沒有風度。”

  “膽子不小,敢頂本座!”

  “有什麼不敢,大不了一死。你也就會用這個來威脅人,怪不得活了百年,還是狗憎人嫌。”

  國師猛然睜眼,復又閉上。

  芳年見他又不說話,膽子更大一些,反正她再哭著求饒,國師也不會放過她。可她心裡實在是有氣,就是這個人,害了她的生母一生。

  “你看你,活了這麼久,得到了什麼?江山嗎?江山不是你的,你只是暫時霸占了它。你一人獨活,身邊有親人嗎?遠方有人牽掛你嗎?與你同齡的人早已作古,你恨的人,你愛的人,想必都早已不在人世吧。那你說說,縱使你再活上千年萬年,你有什麼?說不定等你死的時候,那忘川河畔,都沒有人記得你。你做鬼都是孤獨的,你說有什麼意思?”

  “閉嘴,你以為本座不敢殺你。”

  “你看,動不動就殺人。真那麼喜歡殺人,你有本事屠盡天下人。讓這世間,你一人獨大,莫說是天下,就是日月星辰都是你一人的,豈不是更好。”

  國師又沒了聲。

  “雖然我沒有國師活得久,但我卻比國師看得透。什麼天下抱負,榮華富貴,到頭來都是空的。等你魂魄歸天時,你會後悔,後悔為何沒有換一種活法。但是老天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你惡貫滿盈,死後必會下阿鼻地獄,根本不會再投胎做人。”

  “無知婦人,居然口出狂言。本座活了一百多歲,還輪不到你來說教。你要是真活得不耐煩,再多說一個字,本座立馬送你去地獄。”

  芳年馬上閉嘴,她方才斗膽,一則是心中有恨,不吐不快。二則是見他沒有真的起殺意,才敢說的。

  她一向是識實務的人,他最後那句話明顯陰森,她當然不會再造次。

  躺在床上的國師感覺體內的內力流失的很快,怕是他現在的模樣,根本就離開不崖底。

  這女子,還有用,此時不能殺。

  他閉著眼,腦海中浮現出姣月的模樣。他已控制自己許多年不去想她,她背叛了他,不配得到他的牽掛。

  同時出現的,還有方才那女人的話。

  他是不是,到了地獄,也不會再和姣月重逢?

  “你叫什麼名字?”

  他的眼睛未睜,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沒有方才的陰森,帶著一種遙遠懷念的意味。

  “我姓傅,名芳年。”

  “傅芳年?”國師像是自言自語般,“寒雪梅映色傾城,冰霜冷對負芳年。”

  那兩句詩從他嘴裡念出來,芳年心裡的怪異之感陡升。實在是難以想像殺人如麻的國師,會用一種囈語般的聲音念詩。

  這詩會是誰做的,聽起來像出自女子之口。是她的生母嗎?芳年想著。國師能娶像生母的國師夫人,是不是對生母有不一樣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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