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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崖底靜悄悄的,他悄無聲息地走著,四周沒有一點聲音。寢洞中透出朦朧的光亮,卻沒有人聲。

  他衝進山洞, 洞內空無一人,地上碎了一地的瓶瓶罐罐。

  山洞原本就不大, 連裝衣物的箱子他都翻過, 什麼也沒有找到。

  他急忙奔出, 仔細在其它的小山洞裡找尋。所有的洞穴都找過了, 一無所獲。

  趕來的老五和慧法大師都同樣的心驚, 他們一天一夜沒合眼,眼睛都沒有離開過。人怎麼就不見了呢?

  “王爺,他會不會逃了?”老五焦急問道。

  元翼面如寒霜,他們不知道國師武功盡廢。雖然他們一直盯著,可國師功力遠在他們之上,就算是帶走芳年,也不無可能。

  元翼擔心的是,國師無意中發現芳年的身世。那樣的話,國師就有可能把她藏起來,就像對她的外祖母一樣。

  老五與他想到了一處,焦急萬分。慧法大師雙手合掌,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元施主莫著急,傅小施主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托大師的吉言。”他冷著聲,“本王去國師府,你們往京外找。他受了傷,還帶著一個人,應該會找個地方躲起來。”

  三人很快分散,四處找尋。

  崖頂上留了兩個隱衛守著,一有風吹草動,即刻示警。

  元翼疾行至國師府,國師府外面已被人團團圍住,領頭的是曹經歷。

  “可有什麼異常?”

  曹經歷上前行禮,“回王爺的話,屬下未發現任何異常,裡面的人也沒人出來。”

  元翼點頭,獨行進去。

  要是國師真的回來,以曹經歷等人,是根本發現不了的。他一小心地走著,一邊仔細地聽著動靜。

  國師府里的下人早就被趕到一間屋子裡,他進去,把李總管提溜出來。

  “你給本王帶路,府中的密室都在哪裡?”

  李總管只知道國師出事了,具體的情形並不清楚。國師府里原是有侍衛的,但之前跟著國師進宮屠殺,已全部身亡。至於暗處的人,李總管不知情。

  元翼心急如焚,面上不帶半點。用劍抵著他,命他前面帶路。

  府里的密室,李總管知道一些,但沒有全部知道。

  李總管帶著元翼,把該找的地方都找過了,國師都不在裡面。元翼眉頭緊皺,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安。

  或許他忽略了什麼?

  他盯著一扇密室的門,猛然想起自己有哪個地方沒有找過。他突然轉身,飛一般地衝出國師府。

  朝寺中的方向奔去,從來沒有一刻像這樣虔誠地求過佛祖,求佛祖保住他的王妃千萬不能有事。

  墓室中,芳年頭暈沉沉的。她倒不是餓的,而是氣息不夠,胸悶頭脹。她知道,若是王爺他們不能及時找過來,恐怕她會悶死在裡面,真的給神醫陪了葬。

  她掙扎著起身,不停在墓壁上摸索著,希望能找到另一個開門的地方。

  國師依舊像死了一般,靠在木棺旁邊,一動不動。

  芳年找了一圈,連墓碑木棺都沒有放過,還是什麼也沒有找到。墓壁上別說是機關,就是一條縫都沒有。她垂著頭,重新坐回原來的地方,靠在墓壁上,兩眼睜著,平靜無波。

  許是曾死過一回的緣故,對於即將到來的死亡,她倒不是很害怕。心裡縈繞的是不甘心,她和王爺才成為夫妻沒有多久,他們還沒有來得及過幾天安穩的日子。

  若是就這樣陰陽兩隔,她不甘心。

  要是她死了,王爺會不會再娶。心裡相信他是一回事,但一想到他有可能與另一個女子結為夫妻,同枕而眠,她的心就像千刀萬剮一般,鮮血淋淋。

  疼痛的感覺持續了好大一會,她輕嘆一口氣。或許是她太過貪心,說起來,老天待她並不算薄。

  這多出來的一世,怎麼著都算是彌補了前世的遺憾。

  她閉上眼,感覺呼吸開始困難。墓室是嚴絲合縫的,沒有一絲外面的氣息流入,或許過不了多久,她連氣都喘不上了。

  前世臨終前她在想的是,原來死亡就像是累了,想永遠休息。她活得心累,對生並不眷戀,死了反倒清靜。

  但現在,她想的卻是,自己似乎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還沒有和他像尋常的夫妻一樣,過幾天和美的日子。

  更遺憾的是,她不能與他一起白頭到老。

  意識漸變得模糊,不知過了多久,不遠處的國師動了。而她,僅是睜眼看了一下,手才抬起,就無力地垂下。

  國師幾乎是像爬一樣的,先是在籃子裡取出一個碗,然後摔碎,再爬到芳年的身邊。

  芳年已經知道他要做什麼,嘴角露出一個慘笑。

  終於,還是逃不掉原本的宿命。還是逃不掉被人吸血的命運,若是她的生母泉下有知,怕是後悔把她生下來吧。

  可她已無力掙扎,任由國師割破她的手腕,感覺鮮血在流,卻並不覺得很疼。她想,或許自己是快死了。

  國師用另一半破碗接著血,一飲而盡。

  就在芳年以為他還要再取他的血時,就見他按住她原本的傷口,止住了血。再往回爬到原地,盤腿調息。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一刻鐘,或許是半個時辰。芳年視線中的他,頭上的銀絲變成花白色,人也較之以前年輕精神一些。

  原來她血真有起死回生之效,她苦笑著。

  國師感覺內力恢復一些,起身推動木棺。隨著木棺的轉動,石門來了。新鮮的氣息流進來,芳年覺得神智清醒一些,力氣在慢慢恢復。

  她想要起身,就見國師朝她一步步走來。

  他的眼灰濛濛的,看不出一點情緒,嘴角還殘留一抹鮮紅,襯著他陰魂般的模樣,越發的令人膽戰心驚。

  芳年知道,此時無論說什麼,都是沒有意義的。他要真想吸乾她的血,她無能為力。

  思索間,國師已走到她的面前,俯視著她,神情詭異。

  突然他一把將她提起,丟出墓室。

  還未等她回過神來,就見墓室的門從裡面閉上,而國師並沒有出來。他重新坐到木棺旁邊,從懷中取中隨身的那把騸刀。

  丟開刀鞘,把玩起來。

  曾記得幼年時,誰人見了不誇他有父親的風采,正直有禮,才思敏捷。他三歲時,父親就給他開蒙,手把手的教導他。

  他一心想成為父親那樣的人,才名遠播,愛人尊敬。是什麼時候起,他違背了年少時的初衷,變得殘酷無情。

  他想是自從他為了生存,放棄自己身為男人最寶貴的東西,所以才有他殘缺的後半生。

  這一生,他歷經過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一把騸刀帶來的。活了一百多年,始於騸刀,終於騸刀。

  就算是再活上千年萬年,總歸是不完整的。到頭來,他什麼都沒有。從未有一刻,覺得如此的孤獨。孤獨到害怕去了陰曹地府,都找不到想見的人。

  “寒雪梅映色傾城,冰霜冷對負芳年。”

  低啞尖細的聲音念著,眼裡泛起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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