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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利心想,他們終於發現了。他的臉依然埋在雙手中。這正是他們等待已久的大紕漏,終於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把這個酒鬼警監踢回屬於他的地方,踢回那些未開化的死老百姓身邊。哈利試著感覺自己的心情,卻發現自己只是鬆了一口氣。

  “明天我會把我的決定遞交到你桌上,長官。”

  “你在說什麼啊?”哈根說,“我想挪威警方在薩格勒布並未進行過任何調查,否則這對大家來說都太尷尬了。”

  哈利抬頭望去。

  “根據我的解讀,”哈根說,“你是去薩格勒布進行了一趟小小的考察之旅。”

  “考察之旅?”

  “對,沒有特定主題的考察之旅。這是我對你口頭徵詢薩格勒布考察之旅所簽發的同意書,”一張列印紙滑過辦公桌,停在哈利面前,“所以這件事就這樣了。”哈根站起身來,走到牆上掛著的愛倫·蓋登的照片前。“哈福森是你失去的第二個搭檔,對不對?”

  哈利側過了頭。這間狹小無窗的辦公室里頓時安靜下來。

  哈根咳了一聲。“你看過我辦公桌上那一小截雕刻骨頭,對不對?那是我從長崎買回來的,是二戰期間日軍著名指揮官安田義達的小指骨復刻品。”他轉頭對哈利說,“日本人通常會火化遺體,但他們在緬甸必須用土葬,這是因為屍體數量太多,火化一具屍體要花兩小時,因此他們切下死者的小指加以火化,寄回家鄉給家屬。一九四三年春天,勃固[16]附近一場決定性戰役之後,日軍被迫撤退,躲入叢林。安田義達請求長官當晚再度發動攻擊,以便拾回戰死弟兄的屍骨,但他的請求遭到駁回,因為敵軍數量實在太多。當天晚上,他站在弟兄們面前,在營火火光的映照下含淚宣布指揮官的決定。他看見弟兄們臉上露出絕望的神情,於是擦乾眼淚,拔出刺刀,把手放在樹木殘幹上,切下小指扔進營火之中。弟兄們高聲歡呼。這件事傳到指揮官耳中,第二天日軍就發動了反攻。”

  哈根拿起哈福森桌上的削鉛筆機仔細觀察。

  “我剛擔任主管的這段日子犯了些錯誤,有可能其中一個錯誤間接導致哈福森失去性命。我想說的是……”他放下削鉛筆機,吸了口氣,“我希望自己能像安田義達那樣激勵人心,但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哈利感到尷尬困窘,只能保持沉默。

  “所以讓我這樣說好了,哈利,我希望你能揪出這些命案背後的主使者,就這樣。”

  兩人避免目光相觸:“但你如果隨身佩槍的話,算是幫了我一個忙。你知道,在大家面前做個樣子……至少維持到新年,然後我就會撤銷這項命令。”

  “好。”

  “謝謝,我會再簽一張領取單給你。”哈利點了點頭,哈根朝門口走去。

  “後來怎麼樣?”哈利問道,“那次日軍反攻?”

  “哦,那個啊,”哈根回過頭來,歪嘴一笑,“結果被打得落花流水。”

  謝爾·阿特勒·歐勒在警署一樓工作了十九年,今天早上他坐在辦公桌前,投注單就在面前,他心想聖誕節次日富勒姆隊對南安普敦隊的足球賽,自己是否敢大膽地賭客隊勝。他打算在午休時順便把投注單交給奧肖,但這樣一來時間就有點趕,因此當他聽見有人按下金屬訪客鈴時,不禁低聲咒罵。

  他呻吟一聲,站了起來。他曾在甲級足球聯賽為斯吉德隊效力,有十年不曾受傷的輝煌足球生涯,但後來在為警察隊出賽的一場比賽上,看似無害的拉傷竟導致十年後的今天他仍得拖著右腿走路,這也成了他心中永遠的痛。

  櫃檯前站著一名留平頭的金髮男子。

  謝爾從男子手中接過領取單,眯眼看著似乎越來越小的文字。上星期他跟老婆說聖誕禮物想要一台更大的電視機,她則建議他應該去找驗光師。

  “哈利·霍勒,史密斯威森點三八,好。”謝爾呻吟一聲,一跛一跛地走到槍械庫,找出一把看似受到前任主人細心保養的警用手槍。這時他突然想到,在歌德堡街被刺殺身亡的警探的槍很快就會被收繳。他又拿了手槍皮套和標準配備的三盒子彈,回到櫃檯。

  “在這裡簽名,”謝爾說,指了指簽收單,“我可以看一下你的證件嗎?”男子已把警察證放在櫃檯上,接過謝爾遞來的筆,簽下了名。謝爾看了看哈利·霍勒的證件和潦草簽名,心想不知道南安普敦隊能否擋得住路易斯·薩哈[17]的攻勢?

  “記得要射的是壞人哦。”謝爾說,對方沒有響應。

  他一跛一跛地回到投注單前,心想難怪那個警察心情不好,因為證件上說他隸屬於犯罪特警隊,這次不幸殉職的警探不就是他們隊裡的?

  哈利把車子停在賀維古登的海尼·翁斯塔藝術中心前,從美麗的低矮磚砌建築朝緩坡下方的峽灣走去。

  他看見朝斯納若亞半島延伸而去的結冰海面上有個黑色人影,便伸出一隻腳踩了踩海岸邊的一塊冰,結果噼啪一聲巨響,冰面應聲碎裂。哈利高喊戴維·埃克霍夫的名字,但冰面上的人影一動不動。

  他咒罵一聲,心想總司令的體重應該不亞於自己的九十五公斤。他在擱淺的冰面上找到平衡,謹慎地在鋪著白雪、變化莫測的冰原上跨出腳步。冰面承受住了他的重量。他踏出小而快的腳步前進。這段路比他從岸邊看上去還要長。終於那個人影越來越近。只見那人身穿狼皮大衣,坐在摺疊椅上,俯身在冰洞上方用連指手套拿著釣鉤。哈利很確定那人就是救世軍總司令戴維·埃克霍夫,而且也明白為什麼對方沒聽見他的喊叫聲。

  “埃克霍夫,你確定這冰面安全嗎?”

  埃克霍夫轉過頭來,直接低頭朝哈利腳上的靴子望去。

  “十二月的奧斯陸峽灣冰面一向不安全,”埃克霍夫口噴白氣,“所以只能一個人釣魚,但我會穿這個,”他朝腳上的滑雪板指了指,“可以分散重量。”

  哈利緩緩點頭,似乎聽見腳下冰面裂開的聲音:“總部的人跟我說你在這裡。”

  “只有這裡才聽得見自己的思緒。”埃克霍夫抓住釣鉤。冰洞旁放著一盒釣餌和一把刀,底下墊著報紙。報紙頭版的天氣預報說聖誕節過後天氣會日漸溫和,但並未提到哈福森去世的消息,一定是印得太早了。

  “你有很多事要想?”哈利問道。

  “嗯,我老婆和我今天晚上得招待總理,這周我們還要跟吉爾斯特拉普簽約,事情是不少。”

  “我想請問一個問題。”哈利說,專心把體重分散在雙腳上。

  “嗯哼?”

  “我讓我的部下史卡勒去查你跟羅伯特·卡爾森的銀行帳戶之間是否有往來,結果沒有,但他發現卡爾森家族的另一個成員,也就是約瑟夫·卡爾森,會定期匯錢到你的帳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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