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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我沒有能力報案。”

  “我知道這很困難,但你應該報案的。”

  她微微一笑:“對,我聽說過應該報案,以免別的女孩子也慘遭毒手,是不是這樣?”

  “這不是開玩笑的,瑪蒂娜。”

  “抱歉,老大。”

  哈利聳了聳肩:“我不知道犯罪會不會有報應,我只知道罪犯會重蹈覆轍。”

  “因為他們身上帶著犯罪基因,對不對?”

  “這我就不知道了。”

  “你有沒有讀過關於領養的研究報告?報告指出,犯罪者的小孩如果被領養,並在正常家庭跟其他小孩一起長大,卻不知道自己是被領養的,日後成為罪犯的概率會比家裡其他小孩高很多,所以的確有犯罪基因存在。”

  “這我讀過,”哈利說,“行為模式可能會遺傳,但我更願意相信我們每個人的生命都是獨特的。”

  “你認為我們每個人都只是按照習性生存的動物嗎?”瑪蒂娜曲起手指,撓了撓哈利的下巴。

  “我認為我們的大腦把所有因素都丟在一起進行大鍋炒運算,包括色慾、恐懼、刺激、貪婪等,而頭腦非常聰明,它會進行計算,而且幾乎不會出錯,所以每次都得出相同的結果。”

  瑪蒂娜用一隻手肘撐起身體,低頭看著哈利:“那道德和自由意志也包括在內?”

  “它們也包括在大鍋炒運算里。”

  “所以你認為罪犯總是會……”

  “沒有,不然這行我就干不下去了。”

  瑪蒂娜用手指撫摸哈利的額頭:“所以你認為人還是可以改變的嘍?”

  “反正這是我的希望,我希望人會懂得學習。”

  她把額頭抵在哈利的額頭上:“人會懂得學習什麼呢?”

  “人會懂得學習……”哈利的話聲被她舌頭的觸碰打斷,“不要獨來獨往;人會懂得學習……”她的舌尖舔觸他的下唇,“不要害怕;還有,人會懂得學習……”

  “學習如何接吻?”

  “對,但絕對不是跟剛起床的女人接吻,因為她們的舌頭上會有一層白白的很噁心的……”

  瑪蒂娜的手啪的一聲打上哈利的臉頰,笑聲清脆得有如玻璃杯里的冰塊。她的舌頭卷上他的舌頭。她把他蓋在被子底下,拉起他的毛衣和T恤,讓帶有被窩暖意的柔軟腹部貼上他的腹部。

  哈利把手伸進她的上衣,游移到她的後背,感覺在肌膚底下活動的肩胛骨,以及她朝他蠕動時緊繃和放鬆的肌肉。

  他解開她的上衣,直視她雙眼,一隻手撫過她的腹部和肋骨,直到他拇指和食指的柔軟肌膚捏住她硬挺的乳頭。她朝他吐出熾熱的氣息,張開嘴巴貼上他的唇。兩人親吻。她把手擠到他們的髖部之間。他知道這次他無法停止,也不想停止。

  “它在響。”她說。

  “什麼?”

  “你褲子裡的手機……在振動。”她笑了起來,“感覺……”

  “抱歉。”哈利從口袋裡抽出靜音的手機,倚身放到床頭柜上,他想視而不見卻為時已晚,手機屏幕正好面對他,他看見來電的是貝雅特。

  “該死,”他吸了口氣,“等我一下。”

  他坐了起來,看著瑪蒂娜的臉,瑪蒂娜也看著他正在聆聽貝雅特說話的臉,而她的臉有如鏡子一般,兩人似乎在玩一場啞劇遊戲。除了看見自己,哈利還看見自己的恐懼和痛苦,最後他的無奈也反映在她臉上。

  “什麼事?”電話掛斷後,瑪蒂娜問道。

  “他死了。”

  “誰?”

  “哈福森,昨晚兩點九分過世,那時我正好在外面的穀倉里。”

  第四部 慈悲

  在子彈穿入額頭之前,他終於在這麼多年的懷疑、羞愧和令人絕望的禱告之後,明白了一件事:沒有人會聽見他的尖叫或禱告。

  29 指揮官

  十二月二十二日,星期一

  今天是今年白晝最短的一天,但是對哈利·霍勒警監而言,今天還沒開始就已無比漫長。

  他得知哈福森的死訊之後,走到屋外,跋涉穿越厚厚的積雪,走進森林,坐下來怔怔地望著破曉的天空,希望寒冷可以凝凍、緩解,或者至少麻痹他的感覺。

  他走回屋子。瑪蒂娜只是看著他,眼中帶著問號,但未發一語。他喝了杯咖啡,吻了吻她的臉頰,坐上車子。後視鏡中的瑪蒂娜雙臂交疊,站在台階上,看起來更為嬌小。

  哈利開車回家,沖了個澡,換上衣服,在咖啡桌上那沓文件中翻找了三次,最後宣告放棄,同時感到困惑不已。從昨天開始,他已不知道往手腕上看了多少次時間,卻只看見手腕上空無一物。他從床頭櫃的抽屜里拿出莫勒的手錶,這塊表還正常運轉,暫時可以拿來戴。他開車前往警署,把車停進車庫,就停在哈根的奧迪轎車旁。

  他爬樓梯上六樓,聽見中庭里迴蕩著說話聲、腳步聲和笑聲,但一踏進犯罪特警隊,門一關上,就好像聲音被調到靜音一樣。他在走廊上遇見一位警官,那人看著他,搖了搖頭,又默默地往前走。

  “嘿,哈利。”

  他回頭看見托莉·李。他記得托莉好像從未直接叫過他名字。

  “你還好嗎?”托莉問道。

  哈利正要回答,張開了嘴,卻突然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今天簡報過後,大家聚在一起悼念。”托莉用輕快的口吻說,仿佛是在替哈利掩護。

  哈利點了點頭,表達無聲的謝意。

  “也許你可以聯絡貝雅特?”

  “沒問題。”

  哈利站在辦公室門前,他一直懼怕這一刻的到來。他開門入內。

  哈福森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靠著椅背上下晃動,仿佛等了好一段時間。

  “早安,哈利。”甘納·哈根說。

  哈利把外套掛在衣帽架上,沒有回答。

  “抱歉,”哈根說,“很爛的開場白。”

  “有什麼事?”哈利坐了下來。

  “我來致哀。今天的晨間會議上我也會公開表達遺憾,但我想先當面跟你說。傑克是你最親近的同事,對不對?”

  “是哈福森。”

  “抱歉?”

  哈利把臉埋在雙手中:“我們都叫他哈福森。”

  哈根點了點頭:“哈福森。還有一件事,哈利……”

  “我以為我把槍枝領取單放在家裡了,”哈利從指縫間說,“可是卻找不到。”

  “哦,這件事啊……”哈根改變坐姿,似乎在那把椅子上坐得不舒服,“我想說的不是佩槍的事。由於差旅經費縮減,我請財務部把所有收據都送來給我審查,結果我發現你去過薩格勒布。我不記得授權過任何國外出差,而且挪威警察在薩格勒布進行任何調查,都算得上公然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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