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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君面無表情地聽著。

  戚炳永又道:「懷帝生前罷廢鄂懷妄王數政,有其道理。此前數年,西、南諸軍唯鄂懷妄王之命奉從,隱患深藏,朕每每思之,夜不能寐。而今若以任熹任兵部尚書,則可放心由他助朕整肅各軍,翦除鄂懷妄王在軍中的餘黨。再令戶部重新擬定藩軍軍餉,力保各封諸王之利,則宗室可睦。此事朕已熟思之,譚卿以為如何?」

  譚君再叩首,答稱:「臣以為,陛下聖明。」

  ……

  離殿後,譚君沒有再回首。

  在他的身後,碩大的崇德殿匾披著西沉斜陽,赤霞如血一般地浸透了每一字。

  ……

  六日後,有函遞入譚府中。

  函自京外來,並未落有具體出處,其上挾著軍前特有的風沙與塵汗混合的味道。

  譚君拆開此函。

  討晉廷檄

  謝淖告大晉四境諸軍將卒:

  自晉祖登極、天下二分已來百餘年,戰火不絕,蒼生殄滅,阡陌埋骨,山河蕭條,四野茫茫。

  夫國祚之興,在於九族親睦,萬黎興旺;其衰也,在於骨肉疏絕,百姓離心。今晉室絕綱,分崩離析,誠由德道喪也。故鄂懷妄王親弒昌恭憲王、鴆殺莊宗明皇帝,奪其位以立穆宗懷皇帝;懷帝又殺三王、奪宗室權柄以自立;今晉帝謀其位,殺懷帝於廷,懷帝身首兩斷,竟絕無全屍;晉室大長公主縱火焚宮,竟下於獄,生死未明。此間種種,悖天侮地,四海震悚,昭然共聞。

  今戰事連年,國中蕩蕩,宗廟計絕,而元元之命如螻蟻矣。國之四境,漭漭疆場數千里,何處不埋兵馬之白骨。戰事每起,轉輸不絕,行役亦久,百姓怨曠,同懷危懼,何其憂苦。吾輩從軍,為沒身報國,雖死而不悔;然兵命何賤,竟為宗室興兵邀功之所恃。吾輩死國可矣,死宗室私權可乎!

  吾聞一姓之江山,有始則必有終,自古而然。吾輩欲謀太平之事,建千秋之業,誠在今日。今晉廷如日西沉,大軍一朝北征,必如火燎平原,風馳電舉,長驅晉京,席捲百郡,蕩滌虐亂,奪晉室魄,指日可盡。

  即日授檄,傳書各軍,咸使聞知。

  ……

  譚君閱罷,垂下目光。

  此封檄文,氣勢如長河怒浪,決泄千里,雖文采斐然,卻不似出於謝淖之手。他再度將其掃視一番,半晌後,目光中現出一絲瞭然。

  天下兵馬見此文,必當避而讓其行。征伐之路,若無須見血,便不必見血。

  遙想謝淖,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

  今天這章,譚君夸少炎文采的這段我其實寫得很心虛,大家看個劇情就好,見笑了。

  第85章 捌拾伍

  謝淖檄文傳抵大平京中,經由兵部報至都堂,都堂中當值的沈、朱、狄三人依序傳閱,過後又叫兵部的人將檄文收起,送入禁中呈至昭慶及皇帝御前。

  在兵部的人離去後,都堂中一時無人說話。

  隔了好一陣兒,狄書馳才率先打破沉默:「原來如此。」

  他這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其餘二人道。而他的目光也隨之抬起,觸上沈毓章的,「謝淖以軍功盡得大晉將卒人心,今逢晉亂,他欲取晉室江山而自立,則天下無人能與其相爭。這,便是沈將軍與英王此前按住大平兵馬、不肯輕易北伐的原因,對麼?」

  沈毓章道:「與其相爭,誰言必敗?只因為萬民計,不願與其相爭罷了。」

  此話之中自有帶兵之人的傲氣,叫狄書馳從容一笑。他道:「若謝淖一朝稱帝,沈將軍如何篤信他仍肯為萬民而藏干戈?」

  「我非信他,而信英王。」

  「英王與此有何干係?」

  「英王與他,結有婚約。」

  狄書馳、朱子岐聞此,面上難掩愕然之色。沈毓章回答得如此直率坦蕩,倒叫二人不知該如何接話。

  沈毓章繼續道:「早在當初英王率雲麟軍舊部陳兵京畿之前,他二人就已有婚許之實。謝淖對大平江山若有虎視之心,那時便不會出兵助雲麟軍廢帝另立、肅清朝野。」

  狄書馳不說話了。

  朱子岐卻問:「若他一朝稱帝,英王又將如何?」

  沈毓章未答,只道:「她是他的妻。」

  ……

  是日正逢初十,沈毓章自都堂出來後,徑直入禁中去了西華宮。初夏時分,宮苑中池塘蓮開,清香陣陣。殿門開著,微風流過,外面的石桌椅被宮人鋪墊裝飾了一番,年幼的皇帝正由娘親陪著,在這微風蓮香之中認真讀書。

  見沈毓章行來,宮人無聲退後。英嘉央察覺,側首而顧,看見他,就笑了:「毓章。」

  英宇澤聞聲,興高采烈地抬起頭:「爹爹!」

  沈毓章亦笑了。他此刻的心情如微風、如清香,連眼角都帶著細細的溫柔意。他挨著母子二人坐下,先淨了淨手,然後從石桌上取過琉璃盞,拿出裡面盛著的葡萄,一粒粒剝去皮,又送去英嘉央嘴邊。

  她咬著瑪瑙似的葡萄,伸手替他解開朝服的領襟,叫他散散暑熱。

  一旁的英宇澤悄悄覷了覷二人,又故作大人樣地道:「朕不愛吃葡萄。朕就不吃了。」說罷,他併攏小小的手指頭,揉了揉眼睛:「天黑了,朕回殿去讀書。」

  沈、英二人忍俊不禁,卻沒攔他,叫宮人陪著他進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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