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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像他的破門而入,她已恭候多時了。

  婢女的燈籠輕輕晃動了一下,地上的影子也隨之一晃。不多時,那兩道挨得很近的影子上方,又疊壓下一道長而冷的身影。

  鄂王已經站在她二人面前。

  婢女持燈籠的手不由自主地放低了,連帶她的眼神也放低了。她看不見、也不敢看二人的神色,只能聽見二人的聲音。

  鄂王先問:「我大晉皇室女眷,非國喪、非服罪,不著素衣。今皇姊何故如此?」

  長寧反問:「鄂王竟不罪本宮?」

  鄂王道:「皇姊何罪之有。」

  長寧道:「本宮有兩個親兄弟為人所殺,還有兩個親兄弟今被刑囚在獄、生死難測,本宮這個做姊姊的,恐也難逃鄂王降罪。」

  鄂王道:「皇姊多慮了。」

  長寧道:「鄂王在本宮府上動兵、破門,這等陣仗,豈非對大罪之人?」

  鄂王沉默少許,而後道:「是因皇姊不肯見弟弟。」

  長寧猛地站起來,怒道:「本宮沒有你這樣心狠手辣的弟弟!本宮更恨自己當初不曾看清你的心狠手辣!」

  她的聲音將燈影驚得重重一抖。

  鄂王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長寧的嘴唇被凍得發青,她的眼中凝著清亮的水,仿若再一輕觸,便會潰而成洪。她說:「鄂王。你今若不抓本宮下獄,明日本宮便將聯名在京宗親上書皇帝與朝廷,奏劾你當年殺害昌恭憲王之罪。當年本宮不曾作證,如今悔不當初。」

  鄂王微抬雙眼,看向她。

  他終又開口:「只要皇姊心裡能痛快。」

  長寧道:「哪怕如此,你也絕不肯放過炳昱與炳衡?!」

  她的憤怒與憎恨當中,同時夾雜著無力與絕望。

  鄂王收回目光。

  他緩慢地向長寧行了個大禮。這一個無聲的動作代表了千言萬語。是為她對他多年的庇護養育之恩而真誠道謝,亦是為他自己此刻的無法妥協而懇摯告罪。然後他轉過身,沿著來路,一步續一步地走出了公主府。

  在擺駕離去前,鄂王向他的儀衛親兵留下了一道簡短的王命:

  莫論何時,莫論何事,護長寧大長公主之周全,順長寧大長公主之心愿。

  ……

  皇帝在身體康復後的隔日,即恢復了聽朝視事。

  大殿之上,文武班齊。

  鄂王領眾臣向皇帝祝安,三呼萬歲於廷。皇帝答辭,依慣例為鄂王賜座,叫眾臣平身,然後由輔臣出前奏事。

  整個早朝持續了約一個半時辰,皇帝仔細聽了戶部新令的施行情況,期間並沒作什麼評價。

  諸臣奏事畢,鄂王向皇帝道:「陛下如今龍體康健,臣可以放心南回封地了。」

  皇帝微怔了一下,意頗不舍道:「朝廷事多,四叔在京,朕才能放心。」

  鄂王道:「此殿之上皆忠臣。陛下大可放心。」

  皇帝張了張口,還欲再說些什麼挽留。

  這時,皇帝身邊近侍上前道:「陛下。永倉郡防禦使戚炳永在殿外求見,言稱有要事要當廷奏稟。」

  皇帝的表情很驚訝,疑道:「六叔?」

  緊接著,他的目光很快地掃向鄂王,又掃了一圈殿上群臣。

  鄂王安靜地坐著。

  皇帝遂收回目光,對近侍道:「宣他覲見。」

  殿門啟合,光與影一扇扇交錯,鄂王與皇帝的臉色在這一扇扇的光與影之中無聲無息地完成了無人可以察覺到的轉變。

  戚炳永被人引入殿中。他一路行至御前,跪拜,叩首,禮畢起身,抬頭,直視御座之上的少年。

  皇帝問道:「六叔本不必上朝,若有事奏,遞章入禁中便是。今有何要事,需勞六叔上殿稟對?」

  戚炳永對答:「臣為代晉室宗親上疏而來。」

  皇帝又問:「所上何疏?」

  戚炳永道:「臣等欲劾鄂王謀害至親之罪。」

  舉廷聞此大震。

  皇帝也驚得將身體向前傾去,道:「方才,六叔說什麼?」

  戚炳永雙手遞上奏本,道:「建初十五年秋,先帝寢疾,詔諸子歸京。鄂王于歸京途中截殺昌恭憲王。」

  此固不是新鮮事,眾臣面面相覷,不知當年無果之舊事何必又被重提。

  戚炳永接著說:「此事,今有長寧大長公主為人證。」

  眾臣不顧臣儀地交頭接耳,一時間沸沸揚揚。

  皇帝一愣,轉頭去看鄂王,像是不知該如何是好。

  戚炳永話未竟,停頓少許,又道:「建初十六年夏,先帝病篤,不識人事。鄂王矯詔,自封為王,後親手弒父君於寢宮。」

  此言一出,群臣陡驚,沸議聲驟止。

  皇帝不顧君威地站起身,失聲道:「六叔,何敢胡言至此!」

  戚炳永道:「臣並未胡言。此事亦有人可作證。」

  皇帝連連追問:「誰人?誰肯為此事之人證?!」

  戚炳永一字一句道:「先帝近侍,今內侍省都總管文乙。」

  皇帝愕然無語。

  身邊近侍眼疾手快地攙扶了他一把,皇帝才得以勉強站穩。然後他滿面緊張地看向鄂王,低聲喃喃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鄂王在眾人矚目之中,面不改色地站起來。

  皇帝不由自主地向後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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