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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易垂首道:「國中上下,誰人也比不得殿下這般深得陛下信任。對旁人而言再難的事情,到了殿下這裡,全都易如反掌。殿下每次只需在陛下耳邊勸上一二句,陛下沒有不聽的。」

  英肅然寬去朝服,更衣後自去府院中品賞春花,將顧易扔在身後。

  灰紫色的海棠花瓣在他的指間被捻碎。

  他低眼看了看這花漬,憶起少時。

  當年今上仍在儲位,他還稱其為皇兄。便是在宮中的海棠樹下,皇兄同他玩耍,不知何故有重枝斷裂砸下,千鈞一髮之際他將皇兄推開,自以身替。

  旁處皆無大礙,唯獨傷了子孫根。

  他皇兄本就生性仁懦,自認對他不住,從此呵他護他,將他這個幼弟當成至親至信之人相待。

  在他十六歲那年,皇貴妃顏氏薨逝。今上因上諡一事同舉朝重臣鬧個不休,便連英氏宗親亦視今上此舉為目無祖宗之制。只有他站在今上身側,幫著今上將在京宗室一一說服,顏氏才最終得以身後獲諡。

  經此一事,今上更將他視作唯一一個能說得上心裡話的親兄弟。

  十八歲封王,他無意就封,今上允他留京,更在京中為他辟府。自仁宗朝以降,英氏皇子封親王不就封者,在他之前,未有先例。

  英肅然看著這滿院的海棠花,無聲哂笑。

  便是這麼一個心仁手軟、懦弱不明之人,竟能在這大位上坐了這許多年。試問英氏之天下,如何能叫連一個婦人都割捨不得的君王來執掌。

  第39章 叄拾玖

  景和十四年夏,雲麟軍北攻恆、安、肆三州。九月,下恆、安二州,移麾集兵攻肆州。

  北境連捷,鄭劾手持軍報自兵部來,在遞報入禁中之前先奏與英肅然知曉。

  成王府的後院中已落有一角發黃的綠葉。英肅然坐在院中,曬著午後剔透溫暖的秋陽,聽鄭劾逐字逐句地念自北境發來京中的軍報。

  鄭劾念罷後,對英肅然道:「雲麟軍雖在北境連勝,但卓將軍如今越發自大,目無兵部諸令,凡事若不見成王殿下手令,絕不奉聽。」

  英肅然瞟他一眼,沒說話。

  鄭劾又道:「若此以往,卓將軍在北境坐大,恐怕連殿下也難制她之野心。」

  英肅然看向另一邊,淡淡問道:「顧易,你以為呢?」

  顧易低眼,並不看向鄭劾,只道:「鄭大人之前已脅迫大理寺的李惟巽為兵部眼線,同她青梅竹馬的江豫燃最為卓少炎所信重,鄭大人又還有什麼可擔憂的呢。」

  鄭劾知道顧易這兩年來深為英肅然所信賴,當下只笑了兩聲,道:「下官也是為了成王殿下做打算,至於該如何對待卓將軍,兵部自然還是要聽殿下之意的。」

  待鄭劾告辭離府後,英肅然一個人獨在院中坐了少頃,再叫顧易到跟前。

  英肅然道:「顧易,我意叫你去一趟大晉。」

  顧易問:「所為何事?」

  英肅然道:「議和。」

  顧易抬眼看他,眉頭微微一皺。

  英肅然習慣性地搓了兩下扳指,道:「前日自北邊遞來的線報你也讀了,晉帝詔諸子歸京,我料晉室換代便在今明兩歲之間。目下晉帝抱恙,邊境連敗,大平若要逼大晉議和收兵,此正難逢之良機。倘是大晉肯和,北邊戰事可靖,如此,兵部將卓少炎詔回京中理所應當,雲麟軍權亦可另付他人。」

  顧易道:「屬下持異見。景和九年,大平在北境亦是連勝,大晉不得不收兵止戰,正因當年殿下主和,朝廷才未乘勝追進。然而景和十一年末,大晉再度出兵南犯,絲毫未將大平的和意放在眼中。百年來大晉對大平之疆土始終虎視眈眈,晉室之野心又豈是能靠一紙和書輕易約束得了的。對付虎狼之國,唯有靠虎狼之兵。今卓少炎率雲麟軍在北境為我大平勇立兵威,可懾大晉不敢輕易南犯。大晉一日野心不死,大平一日不可自減良將。屬下還望殿下三思。」

  英肅然冷冷笑道:「她算是哪門子的良將?」他驀地站起身來,面色如霾,又重複了一遍:「她算是哪門子的良將?!」

  顧易默然。

  英肅然看向他,依舊冷笑著道:「她曾師從裴穆清數年,你當真信她那一晚弒兄是因要圖功業、要圖盛名?!是因大平女子不可拜將、不可封王?!你當真信她在北境募建雲麟軍,是毫無私心的為國之舉?!」

  顧易神情大震,道:「殿下何出此言……」

  英肅然再道:「她仗著我對她的情意,又因我這兩年縱著她、寵著她,她便以為她真能為所欲為?如今連兵部之令都敢不奉了!今次若不叫她識得她是靠著誰才得了這權、這名,我怕她是當真連自己的本名都不會寫了!」

  這一通火氣發罷,英肅然的一張臉沉得越發青了。沉默須臾,他復開口,那聲音低了不少,其中亦有喟意:「顧易。我心中頗念著她,她也該早些回來,慰我念她之苦。你說,是不是?」

  顧易一時竟無言可對。

  他豈能不知,英肅然對卓少炎,雖愛,卻疑,雖疑,卻又心懷僥倖。他手中捏著她弒兄、欺君之罪證,又以兵權為餌誘她委身於他,既愛而寵之,又防而備之,心中可謂矛盾至極。

  不見顧易吭氣,英肅然向他走近兩步,眼皮輕輕一撩:「你若不願去大晉,我便再挑個人去。你以為我身邊除了你之外,就沒旁人可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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