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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可為她死。

  倘若江豫燃得知這個他可為之赴死的女人做了什麼,他的心又將付予何處。

  第36章 叄拾陸

  李惟巽再見到江豫燃時,還是一如往常地對他柔柔一笑。

  獄牢潮濕,寒意森森,她的臉龐幾日之間就瘦出了分明稜角,可投向他的目光仍然溫暖和順,內蘊愛意。

  因經沈毓章提前打過招呼,御史台獄的差役不敢慢待江豫燃,先拿了張椅子放在江豫燃身後,但見他並無意入座,便頗知趣地退走,留江豫燃同李惟巽說話。

  隔著一道重鐵柵門,江豫燃將李惟巽上下打量。他眼底翻出一縷紅跡,喉嚨動了動,但沒能發得出聲。

  李惟巽叫了他一聲:「豫燃。」

  然後她輕輕地道:「你為何還是來了。」

  見信仍至,不肯休棄。

  江豫燃眼底的紅瞬間深了幾分,他也終於說得出話了:「你縱算要同我再也不見,我也要聽你當面親口說。」

  李惟巽對上他的視線,默聲不言。

  江豫燃上前一步,身體幾乎貼上柵門,懇切道:「惟巽,你這是在做什麼?你到底為何要這樣做?你究竟是遇到了什麼難事,會被逼成這樣?你同我說,好不好?」

  李惟巽竟笑了。

  「豫燃。」她說,「這些年來,你還是頭一回問我,我遇到了什麼難事。在今日之前 ,你心中唯有你的大志,我等了你這麼多年,你有想過我每一日都是如何過的麼?你有問過我一句,我遇到了什麼難事麼?」

  江豫燃用一雙已盡通紅的眼盯著她:「惟巽……」

  李惟巽卻將他打斷:「當年你從軍沒多久,就遇上北境大敗、裴老將軍回朝被斬,後來卓少炎提兵北上豫州,你在她麾下征伐多年,靠著血拼的軍功一步步走至今日,任誰見了你,都要夸上一句好兒郎。」

  她抬起胳膊,將手從鐵柵之間穿出,撫上他的臉,用指尖颳了刮他泛紅的眼角,笑著道:「這樣的一個好兒郎,如果有人輕輕彈指就可以要他的命,你說,我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呢。」

  她又道:「豫燃,你問我遇到了什麼難事。我的難事,從始至終,無非是你。」

  江豫燃抓住她的手指,下了狠勁地攥著,道:「是成王,是不是。」

  至此時,李惟巽沒有什麼可再對他隱瞞的,她道:「景和十四年的夏天,成王的人來找我,要我做他們的眼線,如果我不答應,他們便要你的命,不僅要你的命,還要構陷重罪給你,讓你至死亦不得清白。豫燃,連裴老將軍那樣的英雄都能被他們害死,更何況是你。你說,我怎能不答應?」

  江豫燃咬牙道:「你當時為何不告訴我?你若同我商量,未必不能想得出法子應對。」

  李惟巽又笑了,她笑了幾下後眼中就泛起淚光,她道:「當時雲麟軍北攻恆、安、肆三州,你自出徵到大捷還豫州,與我有近半年時間書信不通,我連你生死都不聞,只能靠北境遞來朝廷的軍報勉強了解北面的軍情。每每軍報抵京,我有多懼怕那上面的戰亡將校名單中有你的姓名,你根本無法想像。成王的人就在那時候逼著我應下此事,還要拿我親筆手書,以威脅我不敢反悔或將此事說出去。你告訴我,我當時要如何同你說,又要如何同你商量?」

  她抬起另一隻手,抹了一抹眼睛,繼續道:「我那時候每天夜裡都在想,倘若你真的戰死沙場了,我定要追隨你一道去死,這樣我也不必再膽怯懦弱,我也不必去做那定會叫你恨我的事情了。可你並沒有戰死,雲麟軍收復三座重城後,朝廷大封大賞,你更是被卓少炎親奏拜將,長鎮豫州。她對你是何等的信任,成王和他的人豈能看不出,又豈會放得過我?成王的手段你亦清楚,我絕不可能是他們唯一的眼線,他們也不曾指望我提供卓少炎日常的瑣碎消息,他們從始至終想要從我這裡得知的,唯有卓少炎是否有起兵自立的意圖。成王的人同我說得十分清楚,倘是我明知卓少炎有所圖卻不舉,他們如若從旁人處得知了,亦或是卓少炎果真起兵了,那麼你必將是他們頭一個要處置的人。但我若是照實舉發了,那麼縱使你參豫了卓少炎所謀,他們也會保你一命。豫燃,你不是我,你不知我心內有多少痛苦,但我又能如何?」

  江豫燃攥著她的那隻手失了力道,顫抖著將她鬆開。

  他的喉部吞咽了好幾下,才得以艱難出聲:「……惟巽,你為了保我的命,而不惜將卓帥及雲麟軍北鎮邊境眾將兵的命送到成王手裡。惟巽,你這不是要我活,你這是要我死。」

  他又道:「卓帥當初歸京下獄,你對她有所照拂,是因心懷欠愧,對麼?卓帥還當你是不避她罪囚之嫌而特意善待她,事後曾對你極為感念。如今想來,只剩可笑。你可知在卓帥下獄後,雲麟軍上下對朝廷有多震恨,倘非卓帥在歸京前曾下嚴令、命麾下諸將守好十六州、不可有所妄動,雲麟軍早已譁變了,根本等不到卓帥被晉軍擄劫、幾番周折後重回軍前!卓帥下獄一事連累頗多,卓府上下的人命,戎、豫二州守軍的性命,這些死去的人在你眼中,都不值我的命重麼?惟巽,我寧可當初是我死。如今我雖活著,但我又有何顏面再見卓帥、再見諸袍澤!」

  江豫燃的聲音到最後沙啞吃力,他眼底的一片通紅終於化作滾燙的熱淚,被他自己的話逼出了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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