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成王所奏卓少炎大逆不臣數罪,事下案驗。沈毓章因掌兵部事,親自查問,會同刑部、御史台共驗成王所舉之事證。

  刑部早已按律將鄭劾、吳奐頡收押,之後亦奏請收卓少炎下獄問審。昭慶聞此奏,以卓少炎擁立新帝功高,勸諸臣莫要輕舉妄動,以免激起京中雲麟軍譁變,致事情難以收拾,提議不如先將卓少炎禁足於軍中,待驗過物證、審過人證後,如卓少炎仍舊不能脫去疑罪,再收卓少炎問審不遲。

  審案諸臣無異議,沈毓章遂命兵部派人前往宣詔。

  ……

  沈毓章與卓少炎私交如何,眾人皆知,故而這案子並未放在兵部審理;大理寺承刑部之旨,此次大理寺卿吳奐頡涉案,這案子更不能放在刑部審理;幾番權宜之後,朱子岐領事的御史台最終成了這樁大案審驗之處。

  堂上,日影斑駁。

  細密的輕塵圍著跪在地磚上的女子打轉,遲遲不肯落下。

  女子的聲音一如她的身形,又弱又柔:

  「下官大理司直李惟巽,問各位大人安。」

  朱子岐看一眼坐在右側的沈毓章,見對方舉袖微讓,遂坐正了,開口問道:「向成王告發卓少炎、鄭劾、吳奐頡等人大逆不臣的人,是你?」

  李惟巽點了點頭。

  朱子岐又問:「當初得知卓少炎弒兄、冒卓少疆之名、欲於北境起兵謀反、向大理寺卿吳奐頡告密的人,也是你?」

  李惟巽再度點了點頭。

  朱子岐看著她低垂的頭頸,怎麼也沒有想到成王所舉的告密之人,會是這樣一個看似溫柔、纖弱、毫無心機的微不足道的女官。

  無人說話時,她就老老實實地跪在那裡,一副任是面對什麼樣的罪責與酷刑都不會抗爭的樣子。

  朱子岐見過不少告密圖利之人,卻從未見過她這樣的。

  他推了一下案頭的文書,讓陪堂小吏拿去給她看,道:「這是你向成王所舉的三人罪證,你可有要糾正或否認的?」

  李惟巽簡單地翻閱了一下小吏扔在她眼前地上的文書,對上說:「回大人的話,下官沒有什麼要糾正或否認的。」

  朱子岐問:「卓少炎的這些秘事,你是如何知曉的?」

  李惟巽回答道:「我與卓少炎麾下大將江豫燃青梅竹馬,江豫燃多年來一直視我為他的心上人。因他的關係,我與卓少炎亦有頗深的交情。卓少炎以女子之身從軍北境,心中自有不能為旁人所道之苦悶,所以會將她的心裡話與我千里傳說。卓少炎信我,諸多秘事也不瞞我。」

  「照此說來,卓少炎所謀諸事,江豫燃一直知情,卻從不上報朝廷?」

  「江豫燃並不知曉,卓少炎只同我說過。」

  「可你說江豫燃視你為心上之人,你知道的事情,會不曾告訴他?」

  「大人,我從未視他為心上之人。這些年來,全是江豫燃一廂情願罷了。」

  李惟巽說這話時,聲音雖弱,然目光凝冷,騙不了人。

  朱子岐再度看向沈毓章,低聲道:「沈將軍有什麼要問的?」

  沈毓章盯著李惟巽半晌,只問了一句:「李惟巽。你可有什麼隱衷?若有,可據實告來,朝廷必能為你做主。」

  李惟巽忽而輕輕笑了一下。她抬起頭來,對上沈毓章的目光。她的眼神平和而冷靜,她說:「沈將軍。當初告發卓少炎謀反之事、致卓少炎受詔歸京下獄的人,正是我。我沒有什麼隱衷,也不需朝廷為我做主。」

  她這句話有所指,朱子岐聽不出,但沈毓章卻聽懂了。

  正是她。

  令成王得知卓少炎背叛他的人,致卓氏一門慘歿的人,正是她。

  沈毓章點頭,沖差役道:「將她押下去。」

  ……

  快入夜時,兵部又派了人來。

  這回來的人是沈毓章帶到兵部的親從之一,行事非常低調。他在見到卓少炎後,遞給她一封信札。

  卓少炎打開,裡面薄薄一張紙,紙上是沈毓章親筆手寫的三個字。

  一個她分外熟悉的人名。

  卓少炎面無表情地將來人謝過,轉手就將這張紙就著燈燭燒了。

  烏色紙菸之中,她的面龐漸漸變得青寒。

  回憶如煙,繚繞於周。

  ……

  大理寺獄中,面對顧易,她抬起血跡斑斑的手,撥了撥鬢角散亂的發,一字一句地問說:「向成王舉證我謀反之罪的,是我身邊的誰?」

  ……

  金峽關的武庫中,她盯著顧易道:「此番沈將軍之事畢,我已將我身邊親兵換過一輪,當年經顧大人之手插入我周遭的人,如今是一個不剩了。」

  ……

  卓少炎冷冷地笑出了聲。

  何曾料到,英肅然及兵部的眼線,從未安插在她身邊至親至近的人當中。

  而是她至親至近之人的至親至近。

  豫燃……

  卓少炎的心口沉了沉。

  江豫燃與李惟巽兩地相隔,每年只有年節時分能夠短短相聚。他二人上一回見面,便是去歲末李惟巽北上軍前探望他的那一次。

  而那一次,正在她與麾下最信任的諸親將商定過起兵大計之後。

  ……

  在被晉軍攻奪的豫州城外大帳中,她曾問過江豫燃:「付一心予一人,是什麼感覺?」

  當時,江豫燃不假思索地回答:「可為她死。」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