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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眼角掛著未乾的淚,然眼中卻燃著細焰,半身浴血,襯得她整個人更加狠戾不平。

  她拄著劍站起來,回視那人,任心頭一腔血液沸滾不休,面色卻逐漸變得沉靜寂冷。

  然後她一面走向他,一面開口說:「明晨卯時,明堂拜將——卓少疆能做到的,我必然能做得比他更多、更好。」

  「你圖什麼?」那人問道,目光掠過地上的屍體。

  「圖功業、圖盛名。」

  她答說,又靠近他些許,目光抵入他的眼中:「圖佐助明主上位,為卓氏一門謀世代之榮寵。」

  那人抬手,非常溫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淚,然後笑了,應道:「好。」

  ……

  夜風襲上關牆,將卓少炎的尾音吹斷。

  沈毓章從頭聽至尾,心內幾番震動,幾次開口欲言,卻終還是以無言來對她這一片坦誠。

  那些他在南邊聽聞的以及這些年他在心中臆測的,不及她所道真相之十一。

  她以一己之力來應付這至凶之北境,五年間所受之苦,又豈是他能夠想像得到的。

  卓少炎掃視他的神色,自然明白他在想什麼,遂道:「毓章兄不必自惱。當年你雖未曾北上,然這些年來亦盡了將臣本分。再看這往後的幾十年,又豈會少了毓章兄流血吃苦的日子。」

  這話雖是在勸慰,卻又實在不算順耳,令沈毓章一時失笑。

  她見他鬆緩了神色,亦抿唇一笑。

  「你與謝淖……」沈毓章提起這個話頭,望她一眼,又收住了。

  卓少炎知他想問什麼,並不為怪,答道:「我與謝淖,當初不識,更從未通謀。」她微微一哂,「如今倒與他結了夫妻,合兵共進。世事難料,此亦當真是諷刺。」

  既說到此處,沈毓章便多問了一句:「謝淖是何時知你即是卓少疆的?在你被貶流北境軍前、為他所擄劫時?」

  卓少炎目光望遠,盯著關內遠處的晉軍營房,搖了搖頭。

  「恐怕要更早。」她說。

  「有多早?」沈毓章皺了皺眉。

  卓少炎再度搖了搖頭,臉色平靜地收回目光,說:「我也想要知道。毓章兄,我們且走著看罷。」

  第21章 貳拾壹

  翌日晌午過後,卓少炎親自去找英嘉央。

  她進屋之時,英嘉央正好將筆墨收起,身前案上攤著墨跡尚未乾透的兩封奏表。

  這兩封奏表,是沈毓章按昨夜與她相商之後的決議,於今晨來請英嘉央親筆手書的。

  其中一封將發至宰閣與兵部,告知朝廷此番出使金峽關談和的結果與雲麟軍對朝廷所提的要求,而其中就請皇帝禪位讓賢一事,卻刻意未寫明雲麟軍有所推立之人,僅曰願皇帝擇宗室賢材即大位。

  另一封則是直呈御前的密函,其上完完整整地寫清楚了雲麟軍此番所圖為何,做了什麼打算,手中捏著什麼樣令皇帝不得不應的籌碼,接下來需皇帝如何配合,以及英嘉央自己並代沈毓章向皇帝告罪之言。

  論朝中目前大勢,皇帝一旦真的禪位,若按朝綱,由皇太子即位可謂順理成章,然若按人望,則成王被眾臣推舉的可能性最大。

  之所以分兩封奏表,便是因卓、沈二人無意在雲麟軍兵抵京城之前讓朝臣及成王一系得知雲麟軍的真正謀劃。成王耗費心血經營多年,一朝逢帝禪位,又豈會容讓大位旁落,不論雲麟軍推立誰人,都勢必會成為擋在他走上帝位途中的莫大阻障。雲麟軍對朝臣聲稱將策立誰人交由皇帝決定,此舉不僅能夠將這一池水攪渾,更能夠自然而然地讓太子代替沈、英之子成為眾所矚目的靶子。

  卓少炎閱過兩封奏表,確認所書無誤後,便吩咐人拿給英嘉央的儀從親兵,即刻發往京中。

  然後她沒有馬上離去,而是對英嘉央道:「前一日多有冒犯得罪,不妄求殿下諒解,但求殿下明白我輩苦心。」

  她意態誠懇,頗有推心置腹之誠。

  英嘉央看她一眼,臉色已不似前一日那般憤怒牴觸,道:「事竟成此,我又哪裡無辜?如今既已在一條船上了,就也不必再多計較了。」

  卓少炎微微一笑,心中欣賞她處事通透不矯情的性子,更知她如今願意配合雲麟軍,定是因她自己亦經過了充分且謹慎的考量。

  環視一圈這屋子,卓少炎轉身坐下,開口道:「在朝局未明朗之前,還需委屈殿下在這邊多待些日子。昨夜殿下睡得可還好?」

  英嘉央瞟一眼門窗,沒說話。

  卓少炎貌似隨意地說:「毓章兄昨日特地讓我調了些人手來,將殿下這屋子的門窗皆加固了一番,說是夜裡風大,吹得門窗亂響,怕殿下睡不踏實。」

  說罷,卓少炎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英嘉央的神色,見其臉上未起一絲波瀾,便又不著痕跡地將目光移開。

  她少時亦曾親眼目睹過當年沈毓章與英嘉央之情深,如今得知他二人這些年來周折至此,又豈會毫無常人惋惜之意。

  「少炎。」英嘉央開口,臉色依然如常,並不刻意迴避她方才的話中有話:「這世間最令人婉嘆不忍之事,莫過於有情人因誤會而互相傷害、互生憎意、錯失彼此後便再也回不去當初。

  「但我與沈將軍,從來沒有過任何誤會。在一起時,我們不曾傷害過彼此,亦不曾憎惡過對方。我與他走至今日這一步,並不是什麼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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