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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既繼以亡兄之志,必竭雲麟軍之力,披丹心、塗肝腦,立明主、振社稷,誠得諸君所信,則雖死不悔耳。

  而諸君蓋世之功,必經百代而不殆矣。

  ……

  顧易一氣閱罷,又不可置信地從頭到尾重讀了一遍,然後立刻將手中的紙張撕扯了個粉碎!

  他轉身,對上沈毓章生冷的目光,一時竟不知當何以自處。

  數千紙措辭激昂詰厲的檄書被投上各處城牆,他已能全然想見守軍將會被激起什麼樣的反應,亦已全然相信了方才來遞報的士兵所說的每一個字。

  金峽關內外五城守軍皆已譁變……

  顧易轉目看向無動於衷地坐在原處的沈毓章:「沈將軍不速速出去撫平譁變各軍,還留在此處做什麼?」

  沈毓章瞟他一眼,「已晚。」

  顧易聞之大怒:「沈將軍是如何治的軍?放任亂軍而不顧,是真心想做反臣不成!」

  沈毓章這時緩緩站起身,以指輕撣肩頭積塵,然後向顧易走近。

  至他身前半步時,沈毓章停住,突然抬手,以掌扼住顧易的喉頭,猛地將他撳按到身後的門板上。

  鈍痛襲來,顧易一聲都發不出,圓睜的雙眼漫出條條血絲。

  「沈氏世代忠正,何來反心?」

  沈毓章一字一字地說道,掌勁逐漸加重。

  「我一心持軍、抵禦叛旅,卻被扣上通敵、徇私之名。而今叛軍叩關、檄書投城,致我麾下各軍譁變,反倒能證明我前事之清白。敢問顧大人,這世間還有比這更荒唐的事情麼?」

  顧易被他扼得幾乎不能呼吸,整張臉憋漲得紫紅。

  沈毓章盯著他的雙目,手勁一松,扯著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甩至一旁地上。

  然後他打開門,臉色青黑地步出武庫。

  ……

  在收得雲麟軍兵不血刃下金峽關之報時,一向處變不驚的周懌竟楞了好一陣兒才肯相信。

  他捋了捋諸事首尾,然後才去遞報於戚炳靖。

  戚炳靖無驚無動地聽了,並沒有說什麼。

  周懌卻將他捋順的諸事一一說來:「沈毓章之罪名是她蓄意構陷的,不然雲麟軍不會這麼早便做好招降的準備,沈毓章帥旗被撤還不到一日夜的功夫,雲麟軍便能叩關投檄,顯見是早就料到了此變。至於那封檄書,其上字字看似襟懷宇內,實則是為報她一己私怨。沈毓章與她有兄妹舊誼,她卻仍然能夠以這般手段將他麾下各軍逼反,致他亦不得不反,實是無情,實是背義。王爺,大平成王對她的評價,竟是分毫不差。這樣的一個女人在身邊,王爺不得不防。」

  戚炳靖很是耐心地將他的長論聽完,不予置評半字,反倒吩咐說:「備馬,出營,北赴金峽關。」

  「王爺此去何故?」

  「想她了。」

  ……

  關城之外,天幕深青,明月皎皎。

  卓少炎在簡易搭建的兵帳里睡得酣熟。

  「少炎。」

  有人在耳邊低聲喚她的姓名。

  她一下醒過來,睜眼就見戚炳靖近在咫尺的臉。

  他順著她身邊側躺下,伸出手臂,從她頸下穿過,讓她可以枕得更舒服些。

  她沒有猶豫地靠入他懷中,一如這幾個月來的每一個共寢之夜。

  「金峽關既破,為何不入關去?」戚炳靖問說。

  卓少炎剛醒的聲音透著啞色:「叫豫燃先帶兵入關去收整各軍,我待過兩日再去——沈毓章此刻定是怒極,倘見了我,怕會殺了我。」

  他又問:「你一計令沈毓章與他麾下各軍被迫反降,就不擔心大平皇室對沈氏一族問罪?」

  她聽見這問話,半睜的雙眼變得清明了些,瞄了一眼他的神色,沒有立刻回答。

  半晌後,她反問說:「我不念與他之故日舊情,令你徒生可憐沈氏之意?」

  戚炳靖沒有說話。

  卓少炎則道:「大平皇室不會對沈氏一族問罪——大平皇帝最疼愛的女兒,是絕對見不得沈氏受一丁點兒委屈的。」

  她的語氣不帶絲毫感情。

  他撫著她的背,問:「沈毓章盛怒之下,你不願入關,然為防已降諸軍不會有變,不若明晨讓我去會會他?」

  思考了好一陣兒,她方點了點頭,以示允諾,然後將頭埋進他的頸窩處,不多會兒便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12章 壹拾貳

  沈毓章一動不動地立於高處,俯瞰關外四野。

  清晨北風襲上關牆,掠過牆頭張揚怒展的「卓」字軍旗,將他沒有什麼表情的面龐吹得微透寒意。

  紅日東出,雄厚的牆體投下巨大的陰影,將一行緩慢步入關界的人馬襯得冷冷峻峻。

  守關步卒持兵上前,按例校驗其關牒,然後神色突然就變得不一樣了,很快地返回城門樓,吩咐放行。

  為首的是個年輕男人,簡衣素髻,未披兵甲。他雖從始至終未發一詞,然意態遠闊、氣度雄毅,非常年上位者難有此姿容。

  沈毓章不由得將他多看了兩眼。

  而後者在馭馬踱近金峽關城門時,昂頭望遠,在看見沈毓章的身影后,緩緩抬起握著馬鞭的右手,抵在額頭前方,似乎是遮擋刺目日光,亦似乎是對他遙遙致禮。

  沈毓章目光不移地回視,心內對他的身份一瞬瞭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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