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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炳靖萬沒料到會聽到這般答案,不由自主地上前兩步,握住她的手:「此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晉歷永仁二年正月,卓少疆奉詔回朝,坐里通敵軍之罪而被下獄——便是在那時得知的。」

  她淡淡地說著,臉色平靜如常,仿佛談論的並不是她所親歷的事情一般。

  第11章 壹拾壹

  以堅厚磚石砌造的武庫深入地下數丈,森寒戾戾,將籠罩於關城內外的烈暑熱浪隔絕於外。

  銅燈靜幽的光線下,沈毓章面無表情地坐著,久置於膝頭的雙手紋絲不動。

  在他的身前,放有一張簡單的木案。木案之後,一個貌若中年的男人亦是面無表情地坐著,案上墨硯已干,攤鋪的紙上未落一字。

  此番兵部派來盤訊的軍法官姓顧名易,早年是成王府上家客,後經成王舉薦入仕,歷職方、庫部、兵部三司,雖未經試科、做官多年位不過從五品,然其為人恭謹不伐,素為大平皇室所信重。

  面對態度冷漠、拒不配合的沈毓章,顧易不急不緩地開口敲打他:「沈將軍,顧某此來乃是奉旨問話。將軍拒不開口,是連聖意都不放在眼裡?」

  沈毓章則連眼皮都不抬一下,人似石雕。

  顧易又道:「聖上念沈氏世代忠正,此番未詔將軍回朝下獄,僅令兵部遣顧某前來問訊,已是特開殊恩。將軍不領聖恩,欲置沈氏一族於何地?」

  沈毓章依然不為所動,連「沈氏」二字都撬不動他的嘴唇一分。

  顧易遂站起身,繞過木案,走至他身前,於燈下細細打量他因一日一夜未睡而略顯青白的臉色,再開口時語氣透露出明顯的惋惜之意:「六年前,沈將軍試進士科,一甲第三名賜進士及第;同年試武舉,答策、武藝皆拔出於眾人,一舉登第武狀元。其時沈將軍之文武盛名,赫然有聲於國朝之中,縱觀沈氏三百八十年上下,亦難見似將軍之佼佼英材。其後數年間,沈將軍領旨出南邊,雖未逢大戰,然為我大平立威於諸藩國前,是亦武功。似將軍之輩,身受皇室恩信,身負沈氏名望,怎會一時糊塗,做出那通敵、徇私之逆反諸事?」

  他稍作停頓,似乎不再在意沈毓章是何反應,轉而又道:「或許,將軍是仗著昭慶公主對將軍的一片痴心與情意,以為聖上顧忌愛女,必不會令有司對將軍論罪?」

  這話音砸在磚石之上,令沈毓章久滯的目光霍然一跳。

  留意到他神色之輕微變化,顧易只覺好似一堵密不透風之牆終於裂了一條隙縫,正待再言,卻見沈毓章忽而張口,聲音沙啞低沉地問說:「幾時了?」

  顧易稍皺眉頭,卻仍舊回答了他:「辰時三刻。」

  「再不放我出去,顧大人便將成為我大平失金峽關之頭一號罪人。」沈毓章看了一眼武庫內堆放著的自城頭撤下來的「沈」字帥旗,話音平靜卻生冷。

  顧易臉色一沉。

  這句話,在他赴金峽關宣詔、命隨行禁軍將沈毓章與其帥旗一併收押入這城牆下的武庫內之初,便聽沈毓章說過一遍。

  彼時他不曾在意,而之後沈毓章閉口拒言,一日夜間他便淡忘了此事。

  而眼下再聞此言,雖是一模一樣的字句,可卻偏偏被沈毓章說出了全然不同的語意。不似前一日之威脅或是警告,竟似冷血生寒地陳述一件即將發生的事實。

  顧易張了張口,然話未道出,外面的廊道內便傳來一陣急重的腳步聲。

  緊接著,厚重的門板被人用力地叩響。

  「軍前急情!」

  沈毓章依然面無表情,掃向庫門的目光中已有隱約血色。

  「顧大人,還在等什麼?」

  他一語驚醒微怔的顧易。後者快步走去起閂開門,來報的禁軍士兵因太過急切,險些撞進他的懷中。

  「半個時辰之前,叛軍以攻城器械將這檄書卷裹草團、拋投至關城內外之各處城牆之上,估摸著有數千張之多。」

  顧易抑著怒氣,一把抽過士兵手中捏著的浸滿了汗漬的紙張。

  在他試圖轉身就著銅燈昧光去分辨上面字跡時,士兵因緊張和畏懼而變調了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顧大人,眼下、眼下金峽關內外五城守軍,都嘩、譁變了……」

  此言不啻晴天之炸雷。

  顧易大驚大駭,反手便抽了那士兵一嘴巴,「何以胡言!」

  士兵捂著嘴退至門外等著。

  沈毓章卻坐著冷冷笑出了聲。

  這笑聲令顧易脊骨生出一陣戰慄,手中檄書上的諸字在這一剎清晰地映入他目中。

  ……

  大平景和十七年七月初八。

  雲麟軍主帥卓少炎告金峽關諸將軍、都虞候、都尉、參軍、兵曹長、校尉、隊正、士卒:

  吾輩從軍,為衛戍疆土,為鎮守家國,為報效朝廷。

  然今之朝廷,信用奸佞,誅戮忠正,冤系無辜,早非可效之朝廷。

  昔,有名將裴氏穆清,以拳拳忠心而受其刑毒,含冤地下;有亡兄卓氏少疆,以赫赫戰勛而披罪曝屍,滿門皆沒。

  今,折威將軍沈氏毓章,系出名門,志慮忠純,文武之名冠天下,而一朝被謗以欲加之罪,生死難測,三軍上下咸盡袖手而旁視,又何忍乎!

  朝廷無狀,焉知沈氏之今日,非諸君之明日邪?

  諸君苟以衛戍疆土、鎮守家國為志,何不若投身死地,奮起肅清宇內凶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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