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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炳靖不急不躁地走在回中軍的路上,對周懌的顧慮充耳不聞。

  周懌知他每日此時皆要回帳中與卓少炎一道用膳,眼下心思固不在此處,但逢事定做萬全之策的性格促使他再度開口:「王爺究竟是何打算?望請明示。」

  「她既有破關之計,你又何須擔憂?」戚炳靖回他道。

  周懌不屈不撓道:「王爺可知是何計?」

  「我又何須知道?」

  「是王爺無意問,還是她不肯說?」

  戚炳靖停下腳步,瞥了一眼周懌。

  周懌固然看得懂那眼神,忍了忍,卻還是沒忍住,道:「王爺不問,她亦不說。末將斗膽而問:王爺與她結為夫妻,卻連她心中想些什麼都不知曉,這又哪裡像是夜夜共枕之夫妻?」

  這話堪稱放肆。

  然戚炳靖卻未動怒,目色平靜道:「舉大事者,又豈能度之以常理。我心中想的是什麼,又何曾讓她知曉過?周懌,你當比誰都清楚。」

  聞此,周懌一瞬冷靜,默聲不再言。

  「與我結為夫妻,同我夜夜共枕,是因她目下對我有所圖取。」戚炳靖繼續道:「若要交心,必得待她以真情付我之日。」

  周懌喟道:「卻不知王爺等那一日,還要等多久。」

  ……

  營中另一頭,江豫燃足下生塵,直入中軍大帳。

  「卓帥,外放至金峽關城外的遠探斥候回來了。」他臉上有隱約的喜色。

  卓少炎聞言起身,「城頭有異變?」

  江豫燃重重地點頭,「今晨時分,關城內外的『沈』字帥旗皆被撤了,至斥候回報時,尚未有新旗掛上去。」

  「大平朝中的動作倒是快。」卓少炎面無喜怒,「檄書都準備妥當了麼?」

  「皆按卓帥早前吩咐的,備了足足三千份。」

  「傳令各部:明晨依令進至金峽關外,列陣,招降。」

  「晉軍那邊要如何?」

  卓少炎想了想,回道:「此事晉軍去了,反會掣肘。」

  江豫燃領命告退,走至帳邊,揭簾看見不遠處正在埋鍋生火的晉卒,想了想,又返回帳中,說道:「謝淖大軍被大晉鄂王斷了輜補,眼下晉卒所食皆是雲麟軍自十四州轉運來的軍糧。」

  「心疼了?」卓少炎瞟他一眼。

  「心疼倒不至於。謝淖既願出兵相助,吃我們幾口軍糧又何妨。只不過……」他有些欲言又止。

  「直言無妨。」

  江豫燃便道:「卓帥與他結為夫妻,是圖他出兵相助。但他心中圖的究竟是什麼,卓帥可曾知曉?卓帥當真信他別無它念?」

  卓少炎一時無言,似在沉思。

  江豫燃又說道:「晉將陳無宇追兵在後,卓帥豈知謝淖不會陣前倒戈?倘若他存了異心,卓帥又何以成大計?」

  卓少炎仍然未說話,心頭卻忽而浮現出深印於她記憶中的、那一簇隱忍而熾烈的眼底深焰。

  「他對我有所圖之物,在未得到前,斷不可能會率軍倒戈。」在短暫的沉默後,她回應道。

  「何物?」江豫燃記得自己曾經問過一模一樣的話,卻未從她口中得到答案。

  而這一次,卓少炎終於未再迴避,直答他所問:「他要的是,我的心。」

  ……

  戚炳靖回到中軍時,恰逢江豫燃從內走出。

  江豫燃向他行禮,目光卻有別於平常,在他身上逡視了數圈後仍然不肯收回去。

  「有事?」戚炳靖覺察到他之異狀,近前詢問。

  江豫燃無意掩飾心中震動,直通通地開口:「今日方知謝將軍野心之大。」

  「野心?」

  江豫燃點點頭,並無意多解釋一字,既已當面感嘆過,便又行一禮,隨即抬腳離去了。

  ……

  入得帳中,戚炳靖開口便問卓少炎:「江豫燃今日為何如此古怪?」

  「許是得聞金峽關之變,心緒一時難控。」她雲淡風輕地回答道。

  此言果然令他的關注點得以轉移。

  「金峽關之變?」戚炳靖聽到這幾字,連解甲的動作都頓了頓。

  卓少炎點了點頭,「方才得報,關城內外的『沈』字帥旗已被撤了。」

  「大平又換將了?」他皺眉道。

  「不止換將這般簡單。」

  「哦?」

  她目中杳杳,吐字清晰:「沈毓章通敵、徇私,想必此時正被大平兵部派來的軍法官押詢中。」

  「通敵、徇私?」

  「兩軍相持,沈毓章卻遞函於我,函書中稱『故日舊情』、『願聊敘往懷』等諸語。在與我關外相晤之後,更是持軍不動,時過月余都不出戰。鐵證如是,依大平軍法,他是罪責難逃。」

  戚炳靖定定地看著她,問說:「不過是帥旗撤換,你又如何能推斷如是?」

  「並非推斷。」她面無波瀾地開口。少許停頓後,她繼續道:「沈毓章這兩項罪名——正是我為他構陷的。」

  他聞之,目中略震。

  她則哂笑了笑,「沈毓章之所以持軍不動,無非是因知你被鄂王斷了輜補、你我人馬必定難以久持相抗,計在長耗而迫使你我退軍。這點計策,還是當年同我一道在講武堂內學的。」

  他卻問:「你又是如何讓大平朝中得知沈毓章書函之內容的?」

  卓少炎轉過頭來,對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因我身邊至親至近之人中,有大平兵部所安插的眼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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