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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茂雄聽了,頓時滿臉不高興,開口大聲叱責道:

  “你可真不知趣。你知道嗎,是川井他們救了我。況且我掙那麼多錢,你不也得感謝他們嗎?”

  “這些我都知道。”

  “知道就好。我跟你說,這就是當差的難處。他們要提出來打麻將,我再不願意也得陪著啊!”

  隨後,他又稍微緩和了一下口氣安慰道:

  “親愛的,請你忍耐一下吧。是我把他們讓到家裡來的,他們很高興,而且對你的印象也不錯。反正也不是每天晚上都來,你就忍耐一陣吧,過些日子我們就到別處丟玩了。”

  朝子無可奈何,只好點頭同意。但她總覺得丈夫好象是在欺騙著自己。

  朝子之所以有這樣的感覺,就是不清楚川井這三個人的來歷。你問茂雄吧,他總是付之一笑,根本不跟你細說。他們的公司到底都經營些什麼項目,也讓人摸不著個頭腦。

  但是,朝子心裡也害怕刨根問底地逼問茂雄。那段為錢而掙扎的辛酸苦辣的日子,使朝子一想起來就不寒而慄。她害怕現在這種高工資的安穩生活遭到破產。她茫然地預感到,追根問底,將會毀滅自己的一切。

  朝子雖然不太相信茂雄的話,結果還是勉強地答應了他的要求。但是,她一想到茂雄是在哄騙著她,全身不禁象出了許多冷汗似地非常難受。

  後來,就是在不打麻將的夜晚,朝子也睡不著覺了。因此,她開始吃安眠藥了。

  又過了三個月。

  又是一個他們約好來打麻將的夜晚。年紀大些的川井和村崗先來了,浜崎卻還沒到。

  同茂雄一起,三個人嘮了一陣閒話。可不知為什麼。好象喝過酒而漲紅了臉的那個浜崎,今天卻遲遲不來。

  “浜崎這傢伙,也不知幹什麼呢,對他真沒辦法。”

  梳著油光鋥亮的大背頭的村崗已經坐不住了。

  “別那麼著急嘛,心急可吃不了熱豆腐,再等一會兒就來了。”

  川井眯fèng起他那細小的眼睛看著村崗,張開那兩片薄嘴唇安慰著,實際上他也有些坐立不安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

  茂雄也開始不安起來。一看大家這個樣子,川井就說:

  “怎麼樣?浜崎沒來之前,咱們三個人先來一局吧?”

  早已等得不耐煩了的大背頭村崗立即附和道:

  “好!咱們先來吧!”

  於是,三個人就打了起來。他們不斷地叫嚷著什麼,打得還挺起勁。

  “家裡有人嗎?”

  門外傳來了女人的聲音。朝子出門一看,原來是附近食品店的售貨員。

  “您家的電話,是一位叫浜崎的先生打來的。”

  “噢,謝謝您。”朝子說著回頭看了看他們。

  “浜崎這小子,就愛打電話。有什麼事兒呀!”川井一邊抓著牌一邊嘟噥著。

  茂雄衝著朝子厲聲命令道:

  “現在我們脫不開身,你去接一下。”

  朝子跑出門,來到了食品店。電話在食品店的裡屋,店主人現出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朝子道謝後,拿起放在一邊兒的話筒。

  “餵、餵。”朝子同以前一樣,用習慣的口吻問道。

  “啊!是茂雄夫人啊,我是浜崎呀!”

  “啊?……”

  突然,朝子拿著話筒的手變得僵硬起來。

  “請您跟川井說一聲,今天我有事兒,脫不開身,不能去了。喂,餵……”

  “……哎!”

  “您聽清楚了嗎?”

  “啊……好……好,我告訴他。”

  朝子好象在夢中,六神無主地放下了話筒。她不知什麼時候走出了店門。

  剛才浜崎的這個聲音,正是三年前聽到的那個聲音!正是那天深夜偶然從殺人現場的電話中聽到的那個聲音!這沙啞的聲音一直記憶在腦海的深處,永久難以忘卻!

  六

  朝子心不在焉地把浜崎電話的口信捎給川井之後,慌忙跑進了裡屋。

  此時,她的心緊張得蹦蹦直跳。那個聲音還是緊緊地繞在耳邊,象幻覺似地久久不散。

  朝子相信自己,更相信自己的耳朵,相信這兩隻被人譽為聽覺最靈敏、具有著電話員所特有的發達的耳朵。只要是從話筒里聽到的聲音,不管有多少種類,它——這兩隻耳朵,都可以立即抓住它們的個性。

  沒錯,就是那個聲音。朝子心裡有底了。可是……,浜崎的聲音以前不知聽過多少次了,他每次來打麻將都聽到過,那個時候為什麼沒感覺出來呢?為什麼讓那個聲音象風一樣溜過自己的耳邊呢?難道是因為他的聲音沒有經過話筒,而使你沒有聽出來嗎?

  是的,當耳朵聽到別人直接發出的聲音和電話里傳出來的聲音時,感覺大有不同。如果對這個人非常熟悉,那麼,經不經過電話,聽起來聲音都一樣;但如果是第一次就不一樣,甚至聽起來連兩個聲音的音質都截然不同。朝子之所以沒有發覺自己在他們打麻將時聽到的浜崎的聲音就是那天深夜的聲音,正是由於沒有經過電話。現在,接到這次電話之後,才知道就是那個聲音。

  三個人收起麻將牌不打了。

  “真沒勁兒,三個人打麻將,真是興趣減了一大半。”川井說著點燃一隻香菸,立起身來。

  “浜崎這傢伙,拿他真沒辦法。”村崗一面將牌往箱子裡收拾,一面順著舌頭說。

  茂雄一見朝子不在屋裡,就大聲叫道:

  “朝子,朝子。”

  川井突然有些奇怪地問道:

  “你夫人的名字是叫朝子啊?”

  茂雄被問得有些不好意思,臉一下子紅了。

  “是哪個字?”

  “噢,是朝夕的朝。”

  川井的眼睛頓時失去了光彩,他剛想再問點兒什麼,看到朝子走過來,就立即收住了口。

  “哎呀!現在就走嗎?”

  川井佯裝無事地用細細的眼睛斜看了朝子一眼,這一眼也許看出了朝子的臉比以前任何時候都顯得發白。

  “缺一個人,打著不來勁兒。謝謝您,我們回去了。”

  川井到底象個年長的人,說話總是很客氣。朝子同往常一樣,站在狹窄的門口目送著他們,可是今天她卻表情僵硬,川井和村崗並不回頭,徑直地朝前走去。

  “你怎麼啦?”茂雄盯著朝子的臉問道。

  “沒怎麼呀!”

  朝子轉過頭來。她想,這件事情決不能對丈夫講。做為妻子的朝子預感到丈夫茂雄身上有一種什麼無形的東西,使她不敢對他說實話。也就是說,丈夫是站在那三個人的立場上的。對他如果說實話,自己所擔心的事情就會全部被他泄漏出去。浜崎那張象喝過酒而漲紅似的紅臉總浮現在她的眼前。

  奇怪的是,從那天開始,川井他們再也不來家打麻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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