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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罷,蒲先生卻與王御使拱拱手,笑道:“雖如此,但王御使的設想當真獨到,多有領教。”而我和王御使卻陷入了沉默。

  蒲先生見此,繼而追問:“最後的問題,為何紅玉在塵埃落定的這節骨眼上,悄然回到了馮舉人身邊?時間把握得如此精準,甚至還帶回了馮舉人失散的兒子,紅玉看來必須是狐仙才得以解釋了!”隨即,蒲先生凝重道:“或是,紅玉始終在暗處觀察著馮家發生的一切。”

  聽得此言,我全身頓時毛骨悚然:依蒲先生的意思,紅玉自從伊始便處於某種目的,引著馮舉人迎娶了衛氏,又始終監視著他,直到塵埃落定之後返回……

  “沒錯,諸位,整個事件從始至終,一直被幕後推手所驅使,被凌駕其上的力量所操縱著。”蒲先生呢喃道,隨即他轉向王御使,“在下有個不情之請,王御使。此事可否允許我蒲松齡繼續追查?雖結局無可改變,宋狗賊和李如松的死均屬罪有應得。但是,我只想得到事情的真相!”說著,蒲先生深深地作了一揖。

  王御使連忙將蒲先生扶起,道:“若非蒲先生,恐怕我定將受了幕後推手的蒙蔽!蒲先生無須擔憂,我願與你一同追查真相,直到水落石出為止!”

  正此時,槐兄遞來了記錄著宋平雲滅門事件的卷宗。蒲先生一手接過,笑道:“魏槐兄時機把握得完美!既如此,讓我們先從宋狗賊遭滅門的案件起,破除推手所設下的幻象,重得事實的真相吧!”

  於是,我們四人共同在案上展開卷宗。案件,還遠未結束!

  第七章 波瀾再起

  看罷卷宗,蒲先生皺皺眉,道:“刺客當真身手不凡:原來槍棒教頭竟也慘遭毒手!至於其餘被害者,有宋平雲本人、正室姜氏,兩個兒子宋龍宋虎,以及婢女一名。”言罷,蒲先生閉了目,沉吟起來。

  少頃,蒲先生又開口道:“如此一來,便有非同尋常之處。”

  聽蒲先生的斷言,我、槐兄和王御使三人吃了一驚,連忙恭候著蒲先生的解釋。蒲先生點頭道:“依著樂當家和馮舉人的意思,這宋平雲狗賊家中共有三十餘口人,但刺客竟精準挑出宋平雲和他的三名血親襲殺,恰恰說明他對宋平雲家中的情況很有研究。”言罷,蒲先生苦笑起來,拎起卷宗拍了拍,道:“官府的文案竟僅限於此。想必李縣令恐懼於刺客威脅,竟沒有仔細完成滅門案的記錄!”說著他搖了搖頭。片刻,對槐兄道:“魏槐兄,四年前的兇案,可曾有任何印象?”

  槐兄面有慚色道:“說來慚愧,蒲先生。滅門案發生前三個月左右,我接到上級指令,調往河南開封協助查案,並不在廣平當地。待到我回了廣平,已是滅門發生第二日。當天李如松縣令和那些宋狗賊家的宵小,只顧差我打馮舉人板子。我聽馮舉人辯白,心想他身背孩提,卻怎能逾牆害命?才偷偷對同僚使了眼色,要他們不得真下手,只是裝作揮板子。隨後李縣令遭遇行刺,被唬得魂不守舍,終日惶惶不安,卻更沒了查案的心情。只是喝退宋狗賊的家僕,釋放了馮舉人,將他的證詞記下不題。”

  蒲先生驚嘆連連:“魏槐兄仲裁耕牛糾紛,及張掌柜遭遇盜竊兩案,竟是剛剛回到廣平所為!僅憑卷宗內容破案,魏槐兄真不愧是廣平名捕,在下領教!”

  槐兄聽得連連拱手稱不敢:“蒲先生何必謙虛,我僅憑藉雕蟲小技有幸破案,何足掛齒!況且此行偵破刺客手段、挖掘馮舉人案幕後推手,皆是蒲先生一人之功,我汗顏還來不及,怎能得到‘名捕’稱謂?慚愧,慚愧!”

  蒲先生又與槐兄抱拳客套了兩句,隨即說道:“既如此,不妨查證廣平戶口,找到當年在衙門府內當差的家僕,與他們問得一二。”

  王御使頓生不屑,道:“竟要與此等宵小之徒相談。”說著他直皺眉。

  槐兄則翻來了廣平居民戶口的手冊,簡單翻閱,道:“宋平雲狗賊家的奴僕,大都在宋狗賊死後樹倒猢猻散,紛紛逃走。大抵是各自回鄉。不過卻也有少數留在廣平的。”言罷,槐兄遞過了手冊。蒲先生接過,草草瀏覽之後,道:“不妨先從此人起。”說著,他攤開手冊,手指“楊興”的名字,道:“此人戶口,本不在廣平,是九年前隨宋平雲遷入。想是十年前東窗事發,宋狗賊連夜潛逃時帶在身旁的心腹。很有造訪的必要。”

  言罷,蒲先生又將手冊遞與槐兄,槐兄記下了楊興的住址,於是便領著我、王御使和蒲先生三人出了門,往楊興的住所走去。

  見楊興的住所,是間簡陋不堪的木屋,家中更無半點田地。蒲先生道:“想在北京時這廝與宋狗賊作威作福。如今失去靠山,再不得狐假虎威,故落魄至此。”言畢,蒲先生上前輕叩破著洞的木門。

  聽屋內一陣腳底踢踏土地的聲音,一個矮小的男人出現在我們四人面前,他賊眉鼠眼,警惕地依次打量著我們四人,問道:“你等何人?”

  蒲先生道:“四年前,當朝左僉都御史宋平雲在廣平遭滅門的命案懸而未決,我等特受朝廷之命前來調查。”我聽得蒲先生言語,心中暗暗一驚,原來蒲先生分明在釣魚,以驗得在此飛揚跋扈的宋狗賊之身份。

  而這宵小當真中計,他不假思索地答道:“懸而未決?刺客明明是那馮家兒子。他殺了落難的老爺一家,翻牆逃走!府內所有僕人都見得!誰料到李如松這睜眼瞎竟然輕易放跑了那孽種!可恨!”說著,楊興氣鼓鼓得像個河豚。

  蒲先生卻淡然問道,“此話怎講?馮相如當時在南山趕路,卻怎能變化分身在此動手?”

  楊興聽得,不屑道:“定是馮家兒子買通了證人!哼,想他今日舉人的功名也定是靠賄賂所得,哼!欽差大人,你們要好生調查,這馮家兒子的功名,肯定有假!”

  蒲先生不慌不忙,繼續悠然道:“既如此,說說當晚你等見聞。倘若有假,必當拿你是問!”

  楊興一聽,忙賠笑道:“諸位老爺親自前來,小人所言怎敢有假?當晚我們聽得叫喊,連忙出門查看,正看見馮家兒子提著雷教頭的腦袋,翻牆逃跑哩!隨後我等報了官,一同去他住所尋找,見他早逃之夭夭,才往南山抓得這孽種。”

  蒲先生反問:“你等又是如何得以肯定,翻牆逃走之人是馮相如?”

  “一模一樣的衣服啊!”楊興焦躁地答道,“馮家兒子那套百年沒得換的破爛衣服,我等怎不相識?哼。”

  蒲先生冷笑道:“僅僅見得衣裝,又何以如此推定?你等可見得面目?”

  楊興卻不甘示弱答道:“那身破爛衣裝,全縣僅有那孽種穿得。全家人早認得熟。”

  見無從以此再問,蒲先生便道:“既然衣裝記得清楚,當晚之事怎會相忘?且與本官速速道來,還你個說辭。”

  “老爺,如此冤案,小人怎會相忘?”楊興油嘴滑舌道,“那晚,正如往常,老爺和雷教頭又只顧對飲。雷教頭高談闊論,吹噓從軍打仗的經歷,邊炫耀自己本事,邊拍老爺馬屁。唉,哪承想老爺竟然真好這口,對他那些狗屁大話信以為真。雷教頭這等只有遭刺客砍頭本事的酒囊飯袋,真不知究竟是如何混進本府的。我們這些見多識廣的僕從哪受得了聽他吹牛?只是見老爺在興頭上,又不好打斷,只得各自嘆氣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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