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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賀猛地點了一下頭。

  “我明白了。所有的謎團就此解開了。正如你所說,兇手恐怕真是從窗戶逃出去的。也就是說,她是有可能躲過施工人員的目光的。”他說完,又指向了理砂。

  “不對。那孩子怎麼可能把一個成年男子絞死?”

  “就算是成年男子,”加賀說道,“睡著了就不會抵抗了。

  “這……”

  “我們在你女兒的床上發現了毛利先生的頭髮。或許是毛利先生等你的時候,在床上打了個盹。這讓你女兒看見了,於是她就用繩子纏住了他的脖子。但那並不是普普通通地一纏。她準備了將近二十米長的繩子,將繩子的三分之一纏在毛利先生的脖子上,又將多出來的部分繞過某個牢固的東西,比如柱子或者門把手,然後拿住繩子的兩端走到陽台上。在確定沒有目擊者之後,她就這樣拿著繩子跳了下去——”

  聽著加賀的話,真智子不住地搖頭。但她也自知否定不了。

  淚水抑制不住地從她雙眼中溢出。

  “不管毛利先生身材多高大,忽然被一個少女用全身體重絞住脖子,應該不會有抵抗的餘地。在確認完全沒有抵抗之後,理砂慢慢地放開了繩子的一端。繩子在強力摩擦毛利先生的脖子後鬆開了,理砂以恰到好處的速度下落。對天才體操少女來說’這種程度的技藝算是家常便飯。安然無恙地落地後,她將繩子全部收回,若無其事地去了俱樂部。”

  “不對,那孩子什麼都沒幹。你哪裡來的證據,說她是兇手?”

  “那麼,”加賀說道,“你說自己是兇手,又是在包庇誰?你不惜當替身來保護的那個人是誰?”

  在銳利的目光下,真智子似乎已經放棄。她想反駁,卻說不出話來。

  “你在看到現場的一瞬間就知道兇手是誰了吧?你想讓自己和理砂都不被懷疑。為此,你將房間弄亂,還將屍體搬到和式房間裡,對吧?但是你已經作好了心理準備。萬一事情敗露,即便自己身陷牢獄,你也要幫理砂一把。因此,儘管你有完備的不在場證明,也沒對我們說。那天,在送你們到旅館的途中,要是我沒有注意到你頭髮上散發出來的洗髮水香味,或許就真的成全了你的第二個夢想。”

  “洗髮水……啊,這麼說來——”

  “你看上去明明去了美容院,卻沒有在報告那天的行動時提到。

  我覺得這之中有什麼蹊蹺,於是決定調查一下。”

  “是這樣啊。”

  真智子想起了加賀曾在車上問她是否洗過澡的細節。

  “你是什麼時候開始……”

  “並不是說什麼時候開始,而是在進行了多項調查後逐漸發現了真相。如果非要說不可,在最開始聽你說話時,我就起了疑心。”

  “最開始?”

  “你說你看見餐廳一片狼藉,又在和式房間裡發現了屍體,便報了警,然後就一直在發呆。是這樣吧?”

  “是的。”

  “正常來說,你一定會去西式房間看看,會擔心獨生女兒是否遭到不測,對吧?”

  真智子閉上了眼睛。正是如此。因為想要將警察的視線從真正的現場——西式房間轉移開,她不知不覺就說了那樣的話,卻適得其反。

  “她的殺人動機是什麼?”加賀問道。

  “是……或許是對我背叛她的一種報復。”

  “背叛?”

  “我們約好了,母女兩人要齊心協力直奔奧運會。在理砂完成我未能實現的夢想之前,我絕對不會讓其他事攪亂我的心思。”真智子和毛利交往之後,仍將理砂的事擺在第一位,但理砂應該對此抱有強烈的不滿。真智子確實違背了要不惜犧牲一切支持理砂的誓言。

  “那孩子,”真智子凝視著女兒的身影。理砂正走向平衡木。“太想實現夢想了。”

  “我們暫且不要影響她吧。”理砂跳上平衡木,胸口劇烈起伏。

  失控的計算

  01

  濃厚的雲層遮斷了太陽的光線,天氣冰冷,只要站在外面,就會感覺皮膚緊繃得直發疼。這種天氣里,特地到花店來的顧客寥寥可數。藤屋鮮花店的女店員正站在裡屋的台座前,用薔薇製作花籃。這是要送到附近一幢大樓的,那裡的二層有家意式餐館剛剛開業。對方打來電話,一個男人在電話里要求說:“請適當用些薔薇做出華麗的效果。”然而一聽到對方的預算,她便泄氣了。這個價位可用不起什麼珍貴而高價的花。最終,混雜進少許絲石竹,她做出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花籃。

  “都是因為經濟不景氣,大家都沒閒錢用在鮮花上了。”店主聽了訂單的內容,死心般地說道。而帶著嘆息說出這句話,現在成了他每日必做的功課。

  “要是附近有人死了就好了。這樣一來,生意馬上就忙起來了。”

  “口無遮攔!”她笑著嗔怪道,卻也知道他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確實,葬禮一來,花就好賣。

  那位和葬禮有關係的顧客來的時候,女店員手中的活剛乾到一半。

  玻璃門上響起了叩擊聲,女店員同時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你好!”她朝入口看去,發現一個穿黑色外套的女人站在那裡。那是一張熟悉的面孔,依舊是那副孤獨的表情。因為女人膚色白皙,身材瘦削,因此看起來越發孤獨。

  “歡迎光臨!”女人微笑起來,向店裡掃視一圈。

  “每次來這裡都很暖和呀。”

  “是呀。但要是太暖了也不行哦。”

  “還真是呢。”

  女人空著雙手,但可以看到她放在玻璃門外的白色便利店袋子。不知道她買了些什麼,袋子很鼓。

  “今天也是買以前的那種組合嗎?”女店員問道。

  “是的。把jú花放在中心吧。”

  “還有雛jú對吧?”

  “嗯。”女人點頭道。

  這位顧客從幾天前開始,每天都來這裡買花。買的花都是固定的品種,必定是jú花和雛jú。店主已經知道了她的情況。上周,她的丈夫死於交通事故。這起發生在車站前的事故據說慘不忍睹,已經成了這邊街頭巷尾的談資。

  女顧客買的鮮花大概是要供在佛像前。這麼一想,女店員選花就格外慎重起來,儘量挑選漂亮的。

  接過花的女顧客剛出了門,送完花的店主就回來了。他瞥了一眼並排擺放的鮮花,說道:“坂上夫人來過了吧?”於是女店員想起了那女顧客姓坂上。

  “嗯。”她答道。

  “還是jú花和雛jú?”

  “是的。”

  “唉,”店主抱起胳膊,“真可憐啊。她應該還很年輕吧?剛才正好從她家附近經過,感覺還是新建的。幸福的日子才剛剛開始啊。”

  “她肯定能再找一個好對象的。畢竟是個美女。”

  “嗯,這倒可能。”

  “你要不要試試看?你跟她挺般配的。”

  “別胡說!”店主擺擺手,卻是一副未必不可能的表情。他明年就四十了,還是單身。

  02

  奈央子抱著鮮花和購物袋回到家門口,一聲“坂上夫人”傳來。安部絹惠從隔壁庭院裡走了出來。

  “啊……你好。”奈央子低頭行禮。

  絹惠幾乎是和奈央子同時搬到這裡來的。奈央子平時和鄰里少有往來,絹惠是奈央子唯一的熟人。她比奈央子大五歲,家裡有個剛上小學的兒子。

  “買東西了?”

  “嗯。”

  “來我家喝杯茶吧?別人送了蛋糕。”絹惠一臉親昵地邀請道。這副表情正努力讓一個守喪的人恢復生氣。

  “謝謝。但有件事我必須馬上去做。”

  “是嗎?那要幫忙嗎?一個人一定有很多麻煩吧?”

  奈央子所謂“必須馬上去做”的事,應該是與法事有關的。這並不難想像,離她丈夫死亡才剛過一周。

  頭七要做的法事在葬禮時已經一併做完了。這一點絹惠應該也知道。

  “不用了,我是要整理丈夫的遺物。”

  “啊。”絹惠點頭道,表情馬上陰沉下來,“看來我還是不要打擾的好。”

  “對不起了。”

  “請別在意。”

  “那,再見。”

  奈央子正準備打開大門,絹惠再次把她叫住:“坂上夫人,有什麼難事儘管跟我說。我很想幫你的。”

  “十分感謝。”奈央子低頭致謝。

  絹惠一定認為奈央子是失去夫君的可憐寡婦。或許絹惠是把這當成了肥皂劇里的情節,自己也想變成劇中人物。當然她是出於一片好心才這麼想的。

  奈央子再次低頭致謝後便進了家門。關上門後,她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

  她將東西放在起居室的沙發上。這時電話響了,驚嚇讓她身體一度發硬,稍後才走近電話機。

  打電話的是奈央子讀女子大學時的朋友,到現在她們也還經常通話。在奈央子結婚之前,她們經常一起去看演唱會和音樂劇。長年單身的她去年也終於結了婚,這陣子常掛在嘴邊的話是“婚姻生活真是比想像的還無聊”。

  “你現在沒事了吧?”

  “嗯,好點了。”奈央子本想說感覺很不好,但若這麼說,反倒會招來對方更多的擔心。

  “情緒怎麼樣?穩定下來了嗎?”朋友問道。

  “嗯,多多少少。”

  “睡得好嗎?吃得下飯嗎?”

  “睡得著,也吃得下。別這麼擔心。”

  “就是擔心你嘛。你可是心情一低落就什麼幹勁也沒有的人。”

  這似乎讓她看上去頗像個弱女子。

  “真的沒事了。我現在有很多事必須干,沒工夫低落。”

  “嗯,那我就放心了。”

  “謝謝你這麼關心我。”

  “沒事。對了,明天你有空嗎?”

  “明天?”

  “嗯。我剛好拿到了那場演唱會的票。你也一定想去吧?”

  “啊。”她想起來了。若是在平時,她會高興得跳起來。

  “去吧。雖然這段時間很辛苦,至少換換心情還是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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