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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寇在手機通訊錄上存了採買的名字,才拎著兩大兜的東西回去,那顆祖宗十八代的人參還是沒被他要出來,人家要留著給自己當家的補呢,至於療效,就得等來年看了。

  佛家講究戒葷食素,可健脾清肺,益壽延年,他去地窖里掏了筐土豆出來,先放鍋里蒸熟,然後扒皮切片用油煎,最後撒點辣椒麵和芝麻,香煎土豆片完成,摘好的芹菜和細粉一起炒,又簡單的做了兩碗西紅柿雞蛋面,端上桌,大邁步去敲門。

  “吃飯啦。”

  門開,一股冰冷的寒氣襲來,兩人四目相對,邵寇繞過他寧靜致遠的面孔,看向完全敞開的木質拉門,這念的是哪門子經?

  神經吧,你。

  “這屋風大的,把拉門都吹開了,你冷不冷?”

  尬聊的最深境界,就是話趕話,話擠話,話頂話,話里話。

  “你去把外邊的籬笆杖子重新紮一紮。”

  得,這祖宗,非得讓他跟著同甘共苦是不是,大冬天的,上哪來的木絆子圍籬笆院,想一出是一出。

  “嗯,先吃飯吧,煮的面,怕坨了。”

  每次都是拿吃的岔開話題,偏偏呢,邊牧確實就吃一套,果然,他身攜涼氣出去,後面的男人縮著肩膀單手把拉門合嚴,把空調調到最大,這種忽冷忽熱的空氣最容易感染病毒。

  他還是光著腳,邵寇看著不明白,先回身從鞋櫃裡拿了雙卡其色的新拖鞋,彎腰放到他腳下,像是超市裡的老闆娘一樣絮叨。

  “雖說你是年輕人,火力旺,但也不能這麼隨意的消耗,等到七老八十,啥病都找上來了。”

  這話可不是胡扯,他對這些養生還是有點心得的。

  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心裡這麼想,但表面卻截然相反,淡然如菊的趿拉拖鞋坐下,原本白皙纖細堪稱完美手模的十指,變得有點微微的紫紅,還帶著一股酸脹的凍瘡感,他重新起身去洗手池擦上香油皂,好好用熱水沖洗,許久還是覺得血液不通,忍耐著執筷子吃了半碗,手指的感受穿透細管直達心臟底部,然而,更糟糕的事情發生了,邊牧低頭看了眼自己兩隻隱在拖鞋裡的腳趾。

  這叫什麼,自作孽,不可活。

  邊牧到底怎麼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就是感覺無聊,確切的說,他找不到自己生存的價值,不知道整天呼吸睜眼到底為了什麼,難道只為了吃飯拉屎睡覺嗎?

  多可悲,沒有起伏,沒有溫度的每天,他在虛度光陰。

  他,像是一個重度的盲人,不只眼盲,心也盲,他能用手畫出來顏色,卻絲毫感覺不到它散發出來的熱度,如同美妙的陽光傾瀉,可他,仍穿著厚重的連帽衣服阻擋隔絕,他知道,即使脫掉這一切,他也融入不進去,那是個真正讓人,如置歡樂窟的地方。

  所以,他只能從外界來尋求刺激,讓自己能感受到還是個活著的人,然而,搞笑的是,這感覺,真他媽的要人命。

  凍瘡,是由於寒冷而形成的面積炎症,集中在手指,腳趾,他用熱水泡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的澡,皮膚都泡的皺皺巴巴,然而,依舊能瞧清楚手指關節處的紅腫,輕捏幾下,又疼又癢,鑽心的想用手指甲去撓,腳趾張開,也是好幾處,腹內升起一股火,從電腦桌角落裡抽出來根煙,站在窗前深吸幾口,尼古丁的氣味直達腦頂,嘴中吐出濃烈的霧,眸子眯縫著,神思飄遠。

  邵寇在樓下收拾好東西,還是聽話的出去琢磨著把籬笆院的柵欄子弄弄,要不過陣子暖和了,地都泥濘的很,沒法子進去,趁著現在土還硬實,管隔壁大爺借了個斧頭,背著往山里去。

  等著回來弄的差不多了,也到了做飯的點,把中午的剩菜都給老大爺送過去,連同斧子,看著外頭渾身髒兮兮的金毛蹦高的往前蹭著呼嚕吃飯,瞅了眼它肚子,問,“大爺,這是條母的啊?”

  要論起來,這村裡頭,屬這個老大爺最稀罕小寇子,年紀輕輕,心腸熱,誰家有事沒事的都能伸把手,是個好樣的,嘿嘿笑了兩聲,“啊,都帶崽子了,等下了,給你一個,正好給院子看門。”

  “那感情好,先謝謝大爺了,您回吧。”

  邵寇把鐵門關上,順著土道往回走,後頭的老大爺站在窗根底下,等著瞧見那個大個子進去自己家院子了,才把外頭的大燈關了,坡著腳回屋坐炕上喝幾口小酒,潤潤嗓子。

  冬天天兒黑的早,五點就透透的了,把客廳的燈點上,空調開開,電視也調出來個新聞頻道,邊聽著邊做飯,中午回來的時候買了兩塊兒大豆腐,別人家都是用黃豆子換豆腐吃,整個村子就他一人是掏錢出來買,也是個奇葩。

  一塊兒橫豎各切四刀裝保鮮袋裡放冰箱底下冷凍,另一塊兒也是切成塊狀扔鍋里焯水,格外準備肉餡和豆瓣醬,放進去點辣椒炒出來辣臊子,兌一堆炒香,撒點蔥末出鍋,完成。

  用刷子蹭完鍋底,又炒了個角瓜香腸,黑白兩道,就是木耳炒白菜片,悶的一鍋大米飯,再算上個醬的鹹菜,就是四個菜,齊活,這些都吃不了,他每次都少做點,偏偏這個小祖宗規定了,每頓至少四個菜,唉,多大個肚子啊,你瞅瞅中午吃那點貓食,也不知道下午上樓弄個什麼蹊蹺,沒個影子。

  擦乾淨手,抬步上樓,只有臥室的門半敞著,露出來微弱暈黃的光,邵寇特意放重自己的腳步聲,咚咚咚的像地震,很快,就聽著裡頭嗷嗷叫喚,“小寇子,沒事扔什麼鉛球?”

  身軀一頓,嘴角牽動起來,低沉的笑聲沉沉流出,還以為真立地成佛了呢。

  邊牧正巧走到門口,看見他肩膀顫抖,惡聲惡語,“很好笑嗎?邵寇。”

  呦呵,小畫家第一次叫他的全名,氣性真大。

  “不,不好笑,吃飯。”

  多說多錯啊,還是照顧照顧病人的心理情緒吧,面部繃起,眼神誠懇,完完全全的像個忠誠的戰士。

  然而,某個正心焦磨爛的男人攢的一肚子火,負後的手掌攥拳,這張大臉真礙眼。

  腳尖轉動,他在前,邵寇在後,牆壁上兩人的影子結合一處,仿若張開手臂互相擁抱。

  餐廳里,男人來回忙活,電視屏幕里的主持人穿著西裝革履一本正經的播報新聞,邊牧壓抑住心底的煩躁,揮手讓他關掉。

  “遙控器呢,菜市場啊,嘰里呱啦的。”

  常言道的好,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佛系男子的人設撐不過一天。

  邵寇心底真想拎起如意金箍棒,沖他大喊道,妖怪,你往哪裡跑,看棒。

  打死你個妖怪,讓你作。

  “這不挺好的嗎,關心關心國家大事。”

  不比你開著窗戶吹著冷風念經強。

  邵寇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腹誹者,好吧,在一記眼神的威壓下,還是卑躬屈膝的按下電源鍵,聽你的,都聽你的,你是老大。

  菜上桌,把筷子遞過去,見他半天不接,疑惑撂眼看他,這又鬧什麼么蛾子?

  “有沒有眼力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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