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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子軒溫潤一笑,躬身垂首還禮,這才將剛滿四歲的太子親手扶了起來。

  武德帝坐於御座之上,訓示太子,當尊師教諭、修品德、學經史、掌御天下之道。太子垂首聽訓。禮畢,滿朝文武齊聲而賀,柳子軒正式任了太子太傅一職。

  148歸去(上)

  諸葛端雲身上的箭傷雖是幾個月前的,然而一路調兵操勞,並未好全,大戰之時身上又添了幾處刀傷,雖看著刀口不深,可也挺嚇人。眼瞧著快要過年了,寧陽想著他剛從邊關回來,勞累了大半年,不忍叫他處理府中的那些事情。因而便暫且不提,叫他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和兒子一起做小豬去。

  諸葛端雲沒那麼多覺睡,醒了便如以往般臥在暖閣里看書喝茶,只不過如今多了個兒子,有人總看不得他如此悠閒。兒子醒了便會抱過來給他,然後便眯著眼兒在一旁等著瞧兒子的笑臉。

  小傢伙似乎很喜歡被舉高高的刺激感,每回都笑得響亮又歡快。寧陽每每從旁看著都在心裡盤算,這小傢伙的性子一定不能養成像王爺大人那樣,否則她以後日日對著兩張冷臉,一定悶死。所以現在找著機會就得叫兒子多笑笑,免得將來面癱。

  諸葛端雲舉著兒子,眼睛卻淡淡瞥了寧陽一眼,心裡算計著日子。前兩日御醫來給他看傷時,似乎說再過半個月便可同房了……

  夫妻兩人各想各的,年前的日子過得倒是平靜和樂。只是這般平靜倒把奶娘和一屋子的丫頭們急得不得了。

  這日外頭又下了大雪,寧陽用過午膳後有些累了,這便躺下來睡去了。諸葛端雲難得有空閒的時候,便去外屋的軟榻上臥著看書去了。奶娘領著幾個丫頭過來,良兒遞上參茶去,子陌抱來鴨絨小毯給諸葛端雲蓋在腿上,霜兒把小香爐置到一旁,子青端著火盆進來放到旁邊烘著。做完這些事,幾人便齊齊立在諸葛端雲跟前不動。

  諸葛端雲垂眸看著書冊,正入神間覺得光線暗了許多,眉頭微微蹙起,不耐道:“都去裡屋服侍王妃,別杵在這煩本王!”

  幾個丫頭縮了縮,忙看向奶娘,見奶娘不動,幾人也便咽了咽口水,垂首不動。

  諸葛端雲眉頭鎖得漸深,心下隱怒。這王府他不過離了大半年,這些丫頭怎這般沒規矩了!

  幾個丫頭見王爺的臉色漸漸發黑,嚇得齊齊往後躲了一步,倒把奶娘給顯出來了。奶娘回頭斥責丫頭們一眼,回頭臉上卻堆了笑,小心問道:“王爺回府這幾日,沒覺得府上少了什麼?”

  諸葛端雲鎖著眉頭抬眼,鷹眸自奶娘和幾個丫頭身上緩緩掃過,嚇得奶娘也忙垂下眼去四處瞄著,臉上卻還得賠著笑。

  諸葛端雲微微眯起眸子,把書扔到一旁的矮桌上,緩緩坐起來,說道:“府中出了何事?說吧。”

  奶娘聞言鬆了口氣,良兒見王爺想聽,忙上前一步搶著說道:“當然出了事!出了好多事!王爺沒發現王府里人少了麼?”

  諸葛端雲想起剛回來那日,寧陽是跟他說過王府里走了許多下人,這些日子他瞧著她想要他安心養傷歇息,便忍下未問,既然這些丫頭們想說,他便聽聽也成。於是便蹙眉不耐道:“撿著要緊的說!”

  幾個丫頭低著頭互望一眼,子陌咬了咬唇,大著膽子走上前來說道:“王爺有所不知!自打王爺走了,王妃一人主持這王府里的事兒有多不容易!宮裡的德妃娘娘許是記恨上元之事,把阮夫人三天兩頭地召進宮裡說話,府里好多下人都傳言阮夫人要升側妃的事兒。好不容易那德妃娘娘失了寵,阮夫人沒了靠山,外頭又傳言您遇刺失蹤了……”

  良兒點點頭,把子陌擠到一邊去,說道:“王爺失蹤的消息傳回來,市井街頭的、王府裡頭的,沒有個不傳的,越傳越嚇人!王妃動了怒,叫小七帶著護衛們把府上的管事和丫頭小廝們都帶去了花廳跪著,挨個審問是哪個傳的瞎話。結果竟然問到了阮夫人院兒里,那嚼舌頭根子的丫頭就是阮夫人娘家帶來的巧兒!那日王妃叫侍衛打了七八十個下人的板子,全都攆了出去,連管事們都挨了打,罰了俸銀,府里這才消停了。”

  良兒說著,還左右看了其他姐妹一眼,幾個丫頭點頭如搗蒜,子青支支吾吾地道:“王、王爺,奴婢不太會說話。不過王妃平日裡待人極好,那天是真動了怒……”

  “只可惜好景不長!”霜兒上前一步說道,她在北關時就跟著諸葛綾,對諸葛端雲熟一些,說話便也沒那般拘謹,反而眉飛色舞,說故事般地道,“奴婢來得晚,只知道那時候王爺回北關調兵的事傳回來,朝上和市井之間都謠傳王爺有謀逆之心。王妃的轎子出門去,遇上其他府上的王妃夫人,人家的轎子都躲著走!王府里更是人心惶惶,王妃把管事的叫來,說哪個願意走便領了當月的銀錢走人就是。王爺猜猜,結果怎樣?”霜兒說書似的,巴巴地望著諸葛端雲,卻見他的臉色越發黑沉,幾個丫頭拐著胳膊提醒她,子陌更是在後頭擰了她一把,她這才接著說道,“人都說樹倒猢孫散,王爺這棵大樹還沒倒呢,府里的人就忙著散了!那日王府一下子走了一百來人,跑得比兔子還快!也就是長公主念著王妃,常來陪她,生辰那日還邀王妃去赴宮宴。結果那晚上可好,滿大殿的人趁著公主還未到,對王妃冷嘲熱諷的,尤其是那淑妃和賢妃!不過,她們都沒撈著半點好處就是了。王爺沒見著那晚,王妃可神氣了!挺著快八個月的身子在大殿上力駁二妃,怒斥造謠生事者,把整個大殿上的人說得面色蒼白、啞口無言,到最後,連個敢抬起眼來看王妃的都沒有!”

  霜兒眉飛色舞地說著,就差沒拍掌叫好。諸葛端雲的臉色卻越發黑沉。

  幾個丫頭見王爺臉色像要吃人,反而都不怕了,子陌上前說道:“更險的還在後頭。那晚上,奴婢與霜兒陪著王妃自宮裡回來,巧兒和杏兒竟前後來報,說是阮夫人要害王妃!想趁著王妃臨盆時暗中害了王妃,奪了小王爺,好趁著王爺回來時……”

  子陌話未說完,諸葛端雲已經起身往外走,幾個丫頭見著了互望一眼,忙追了出去,齊聲問道:“王爺去哪兒?”

  諸葛端雲不答,狐裘都沒披,迎著風雪大步往竹院兒而去。奶娘帶著丫頭們緊趕慢趕地追出去,一見他走那方向便明白過來,忙在後頭邊跑邊喊道:“王爺,王爺!阮夫人如今不在府中!”

  “去哪兒了!”諸葛端雲怒喝轉身,眸里的寒霜利刃嚇得奶娘和幾個丫頭齊齊住了腳步,不敢再踏前一步。

  “府、府衙……”丫頭們齊齊拿手一指。

  大雪紛飛里,諸葛端雲轉身便出了王府。

  臨近年時,街上大雪中仍有不少鋪子開著,百姓們打著油紙傘來往於各家商鋪,各樣年貨買得不亦樂乎。這年大破北戎,帝都比以往更熱鬧了些,離著過年還有五日,家家都結了燈彩。

  府衙幽深濕寒的大牢里,卻傳來陣陣女子的哭聲。李母與女兒隔著牢門抱在一起,失聲痛哭。

  李母攏了攏女兒散亂的發,哭道:“都是娘害了你!當初鬼迷了心竅,要教你這害人命奪人子的法子!害得你如今深陷牢籠,都是娘的過錯!”

  “娘莫要如此說,娘也是為了女兒……”李氏裹著狐裘哆哆嗦嗦地跪著,隔著牢門與母親抱在一起。這牢里連塊炭火也沒有,連床都是石板的,上面鋪著稻糙,還有股子霉味兒。她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種苦?這些日子真真是度日如年。

  李母看著女兒憔悴的模樣,淌著淚垂下眸去。她自個兒心中清楚,當初說是為了幫女兒,其實也是為了家中而想要賭一把。女兒在牢中這幾日,老爺對此事大怒,終日惶惶不安,直罵著不孝女,要把她逐出家門想保全族太平。她未敢將此事緣由和盤托出,她若是被老爺責怪逐出家門,那便什麼事也做不了了。倒不如留在府中,想法子救女兒一條性命。終歸是自個兒的骨肉,她還能當真不疼?

  “都是娘的錯!當初若不為求家族昌盛硬把你送進王府,也不會毀了你一輩子。”李母撫著女兒的臉,泣不成聲,“兒啊,憑咱們的家世,憑你的模樣,你若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怎麼著不是個正房的命啊!大紅的蓋頭,八抬的大轎……”

  “娘,別說了!”如今後悔有何用?不過是傷口上撒鹽。李氏含淚泣道,“天底下女子高貴者莫過於嫁入皇家,娘也是為女兒著想……只可惜女兒計不如人,被人識破,才至於此……”李氏垂下眼去,淚淌個不停,心裡似堵著塊石頭,每每想起那日被抓的事都覺得臉上臊熱,羞恨難當。她搖了搖頭,發間的絨花墜在一旁就要散落下來,她卻不去管,只用冰涼的手抹了幾把眼淚,反握住母親的手,眼裡絕決中帶著股子狠意,說道,“娘放心吧,女兒不會連累娘的!那日王妃雖抓了我,可我未曾親口承認過!那兩個丫頭本就是早被王妃買通了的,在公堂之上,我必抵死不認,若要判我,我便一頭撞死在大堂之上!”李氏話說得狠厲,卻慢慢垂下眼去,哭道,“如此……雖是做出個以死明志的樣子來,也大約能保得住身後名聲……不連累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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