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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姑娘斟酒,兩人對飲而盡。杯酒下肚,那妖精大讚酒好,味道甘美,入口香醇。他前幾個月都睡在地下洞府,未曾開齋。今日一勾,便把那些天的癮頭全都勾出來。此人有了好酒,立時將楊朝煙拋到一邊。他更不用杯,左一壺,右一壺,自斟自飲,自得其樂起來。沒多大會兒功夫,地下已然堆起三五個空酒罈。

  她心中暗喜,在旁側不動聲色,小心留意觀察。這位公子喝酒的樣子甚是有趣,猶如烏龍取水。他將脖子一伸,咕嘟咕嘟,一壇美酒盡數傾入腹中,半滴也沒有灑潑。想必是長年嗜酒,練就的這麼一套奇特功夫。瞧得半晌,楊朝煙實在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聲。這一聲笑不打緊,丈步公子猛地將她想起,抹了抹嘴,轉過頭。

  明阿又不禁說道:“你倒自在啊,眼下性命都難保,還有心思笑別人?”

  小姑娘掩嘴輕聲道,“他那個樣子,是好笑麼。”

  那怪狠狠瞪她一眼,抬手扯掉大紅蓋頭。楊朝煙只覺一陣濃重酒氣,撲鼻而至。再看丈步,已經微有醉態,兩眼目光潰散,紫色長舌兩分,掉在外頭,足有三尺,好不詭異。

  他雙肩略晃,拿手指定楊朝煙,喝問:“小丫頭,你笑什麼?”

  她正色答言:“我笑閣下嗜酒如命,卻不大明白喝酒的規矩。”

  蛇妖雖然百年修行,但是久居深山不問外事。他年紀比小姑娘的爺爺還長,於俗世中的禮節卻一竅不通。公子於是問道,“喝酒便喝酒,有什麼規矩?”

  楊朝煙搖搖頭道,“不然,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古來聖賢豪俠,入醉鄉者無數,酒品亦有高下之分。品者高的,人所共仰,比如赫赫有名的青蓮居士。品者低的,人所唾罵,呼為醉鬼。您老是想做高人呢?還是想做醉鬼呢?”

  饒是精怪詭詐,怎敵得過這小姑娘巧舌如簧。蛇妖道:“自然是高人。”

  “同樣是酒,俗有俗的飲法,雅有雅的飲法。我以往同人對飲,或划拳,或行令,或吆三,或喝五。那般熱鬧光景,豈非強似這樣一個人悶喝?”

  丈步嘖嘴說道:“公子爺可沒學過划拳,也不懂得什麼叫做行令。”

  “那也無妨。我們便以賭賽定輸贏,共賭三場。公子量宏,若輸一場,該當飲酒一缸。小女子量窄,若輸一場,喝這一壺足矣。你看,這個喝法,可有趣?”

  丈步公子點點頭,默然不語。楊朝煙微微一笑,說道:“今天呢,我們就賭賭,誰的本事更大些。由我起始,我說一件什麼事,你也得做一件什麼事。假若你要是做不到或者做不來,而我能做到,那就算你輸了。假若你能做得來,那就算你贏了。這規矩簡單得很,素聞公子異術通神,要贏過我,不在話下罷?”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妖怪向來在此州地界內自大慣了,什麼人也不忌憚。小姑娘兩句吹捧,說得他悅色開顏。他將桌子一拍,大聲道:“小丫頭會說話,就依你!倒要瞧瞧你能耍出什麼花招。”

  楊朝煙見他入彀,暗暗高興。她起身在地下揀起一支灰色鳥羽,說道:“我能將這東西丟到一丈開外,你行嗎?”

  那怪物接過手內端詳。別瞧它輕若無物,風吹可起,入水不沉。可是執在掌中渾不受力。縱你力能舉鼎,用在它身上也是枉然。丈步公子翻來覆去看了許久,搖搖頭道:“這可甚難,我就不信小丫頭能辦到。”

  小姑娘嫣然一笑,將束髮頭繩取下,把羽毛和一塊石頭綁在一處,舒臂輕輕一擲,便遠遠擲將出去。她說道:“你輸了,當罰酒一缸。”

  公子滿不在乎的說道:“區區一缸,何足道哉。”

  他走至缸旁,拍開泥封。這妖物,脖子長伸,頭顱沒於酒中。他運氣一吸,整整一缸水酒竟然都被吸得涓滴不剩。小姑娘瞧得目瞪口呆,這麼個喝法還是生平僅見。如此下去,可未必能將他灌醉。

  丈步足下有些不穩,走了回來,嘿嘿一笑,說道:“你用這等耍賴的法子,能贏公子爺一遭,可贏不了第二遭。咱們再來比比。”

  她手指捏著下巴,想了想,說道:“這第二題,是我從前在家時碰到的一件難事。我十五歲那年,姨媽生辰,大宴賓客。她老人家待我如同己出。於是,我便想送她一樣禮物。姨媽素來禮佛甚勤,每日早晚各拜一次觀音。那時,她正缺一幅六尺長的觀音像。小女子不才,也曾從過名師,學過幾筆丹青,想替老人家完願。不巧,訂下的白絹卻不夠數,只有半幅,三尺長短光景。我問公子,你要在三尺長的絹匹上,怎樣畫出六尺長的觀音?”

  這題目出得蹊蹺,妖怪怔得一怔,閉目側頭,冥思苦想。他本已有了大半醉意,神志恍惚之間,怎能想透其中關竅?只得說道:“你說說,怎麼畫法?”

  小姑娘不慌不忙答道:“把神像畫成彎腰俯身在拾落到地上的楊柳枝。”

  丈步公子恍然大悟,沒奈何,又飲了一缸。兩缸烈酒下肚,哪怕精怪酒量再好,此刻也不能支持。他拍拍腦門,想到連輸兩場,面上無光,不由心下惱怒。

  那怪呲牙咧嘴,張開血盆大口,向小姑娘凶道:“兩次都是你立題,這回我可不能受你騙。小丫頭,你那等使心眼的雕蟲小技算得什麼?還沒見過真正的大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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