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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對她說道:“我在這兒呢,別害怕。”

  小姑娘搖搖頭,想說我不怕,可是嗓子裡堵得厲害,一個字也出不了口。過得片刻,她手心微微一痛,感覺有什麼東西被塞入手內。楊朝煙縮手仔細一摸,才發現是枚鑲珠耳環。

  明阿又道:“現在情勢很糟,我大概沒法子把你救出去。不過我下面說的話,用心記住,到時候或可保你性命。”

  “透過那隻耳環,我能看到你的所在,也可同你傳話。到緊要關頭,我會告訴你如何應對。還有,丈步公子素來嗜酒,你就陪他飲,儘量把他灌醉,這樣方好下手。等會兒看守就要回來,我不能久待。”

  小姑娘忽道:“等一下——”

  “什麼事?”

  “要是我死了,是不是欠你的一兩銀子不用還了?”

  阿又卻笑道:“沒有這等便宜事。”

  明阿又來了這麼一次,以後再也沒來。楊朝煙既得囑咐,心境便不再像原來那般惶恐。少年雖沒許諾一定救她脫險,好歹也沒把她丟開不管。過了十來天光景。每日都有人送飯送菜。小姑娘現在不必做雜役,又能頓頓吃上飽飯,身體反而好了許多。臉上漸漸有了血色。

  有一天,方將正午,小窗翻開,有人遞了一個大木盤進來。盤子裡裝的不是食物,而是一件鮮紅嫁衣,一頂珍珠鳳冠,還有胭脂水粉和銅鏡木梳。

  楊朝煙心中一冷,趴在窗口喚道:“香嬋姐姐……”

  打斷她的卻是個低沉粗魯的男人聲音。那人催道,“你快點裝扮,我們還要趕著上路。”

  小姑娘情知多說無用。她拿水把臉洗一洗,戴起珠冠,披上霞衣。自鏡中望去,若不是臉上疤痕作祟,宛然便是一位新嫁娘。楊朝煙整整衣衫,又摸摸耳朵上的墜子。傳來一縷細若絲線的聲音。

  阿又囑咐:“等會路上,耳環不要離身。”

  外面有人喝道:“磨磨蹭蹭,好了沒有?”

  門口停了一輛大車。那車寶轂雕輪,軒敞氣派,描滿彎曲的蝌蚪圖案。後頭還跟了一隊人馬押送,金銀器玩,珍珠彩緞堆了無數。三大車好酒裝在缸內。縱然泥封未啟,滿街滿市已漫溢芳香。這天太陰府內,竟然集市不開,商戶閉門,路上冷冷清清不見人影。與其說是出嫁,不如說是送殯來得更為貼切。小姑娘隔著竹簾朝清涼殿望了一眼。阿又的房間窗戶緊閉,殿閣內外皆有武士把守。一時間,城中氣象寧靜肅殺。

  大車穿城而過,出南門,至荒郊。這裡的景象,楊朝煙十分熟悉。她上次錯走了路,想自這裡出谷,卻沒成功。明阿又曾警告她,方圓百里內,鬼怪無數,個個嗜血。這話看來不假。趕車人喝停馬匹,打個呼哨,僕從將東西堆在一棵刺槐旁。他們嘰里咕嚕說了一陣,聲音逐漸低下去。又等片刻,楊朝煙回首再看時,跟從人等不知何時已經悄悄退走。

  現在,只剩下小姑娘,嫁妝,美酒,和滿地的金色暖陽。

  楊朝煙合上雙目,長長吸一口氣。她一低頭,忽然發現裙裾幾愈及地。她暗道:這麼累贅,等會兒叫我如何逃命?於是素手一撕,把新裝生生撕去半幅。如此一來,身上大大輕便。

  小姑娘端坐片刻,天地間萬籟俱寂。過了將近半個時辰,遠方雪地上有個人影徐徐行來。那人步態甚是奇怪,一溜歪斜,走的乃是之字形。他身量高大,比普通人足高出兩個腦袋。可是瘦骨嶙峋,臉頰下陷,一雙圓眼,滴溜亂轉,放出精光。這人做書生打扮,衣帽襤褸,他慢慢走近大車,將帘子一掀。

  小姑娘頭上尚蒙著蓋頭,不敢自摘。只聽丈步公子嘿嘿一笑,已摸到手背上。她不禁打個激靈,對方十指冰涼,像被什麼蟲子爬在肌膚上相似。

  丈步笑道:“老爺子倒也守信,這麼快就把你送過來。小姑娘,你下車,咱們今天可得好好說會兒話。”

  她聽對方話語裡不懷好意,暗自驚心。小姑娘沒答言,兩手一舉,原來為防她逃走,有人用鎖鏈將她銬在了車上。那公子渾不以為意,順手一扯,拇指粗的鐐銬斷為兩截。楊朝煙不由吐吐舌頭,心想,好大膂力!

  兩人走到大刺槐旁,樹下擺著一桌酒席,兩張木凳。那些從人想得倒也周全,一應物事都給預備下。蛇妖將她使力一扯,扯個趄趔,伸手便要摘蓋頭。

  小姑娘吃痛,忙揮手一擋,說道:“且不要忙,我有話說。”

  那人語氣不悅,道:“這個時候,還有什麼話說?要我放你走那是絕無可能,哀告求饒也就免了罷。”

  “我不逃走,也不求饒。不過今天我是頭一遭出嫁。無論如何,你在瞧我模樣前,總該客氣一點,照規矩來。”

  他皺一皺眉,冷然道:“你也配和公子論規矩?”

  楊朝煙長嘆一聲,柔聲說道:“公子爺,我都快死了,咱們先喝交杯酒又有什麼不可以的?”

  蛇妖雖是鐵石心腸。不過一來,他根本沒將小姑娘放在眼中。二來,從前送的女孩兒,到此刻,早就嚇得不省人事。今年送來的,非但對答如流,而且膽量奇大。因此上,不由有了兩分好感。心想,難得撞到這麼有趣的人,可要好好戲弄一番,再把她吃了。

  丈步公子陰笑兩聲,說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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