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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安局。你們梁主任在嗎?”

  主任辦公室沒有電話,於是我叫這個致電者稍等,進辦公室把主任叫了出來。我說梁主任,有您的電話。

  人活一輩子,總難免偶爾叫王八蛋做主任的。

  主任抹著一禿腦袋的汗走出來,接過電話,習慣性地看看四周,用左手半捂著話筒:“餵?”然後是仔細地聆聽,之後他說,“什麼?”他臉上的表情就像是聽到自己的兒子做了變性手術一樣。

  很久之後他才放下電話,我們都能聽見那頭傳來的忙音了。主任用力扶住桌子,好像突然之間老了十歲一樣。他先看了我一眼,然後又挨個看了看我那些同事們。接著他說:“我等一下要去公安局一趟,大家各自安心工作,沒事的。”接著他慢慢地扶著桌子一步一步地回他自己的辦公室,表情痛苦,他這人一緊張或者害怕就會產生強烈的胃疼。

  主任下午上班時出去,然後就沒有回公司,下班時間到了,員工們各自打了招呼之後就陸續回家,我走在最後,關燈之前習慣性地看了蘇堇原來的座位一眼,在她還活著的日子裡,我晚上總是叫她一起走的。尤其是敲頭橫行的那些日子,兩個女人走夜路比一個要顯得安全和正常些。

  辦公室有些昏暗,屋子裡有一陣冷風吹過。在看向蘇堇辦公桌的那一瞬間,我幾乎有種幻覺:她正要像平常時那樣,微笑著從座位上站起來。我下意識地抱住自己的雙肩,接著緊了緊衣服。

  等了大概十分鐘,終於等到了電梯裡有人,是個戴眼鏡的男人,相貌醜陋。什麼都好,什麼都好。我想,接著進電梯,下樓。外面行人很少,伸手攔計程車。寒冷好像流水一樣靜靜淌過我的身體。我要趕快回家,洗個澡,開著所有的燈睡覺。

  這樣的夜冷得讓人害怕。

  終於到家了。鑰匙鏈和防盜門碰撞,清脆的響聲在夜風中一閃即逝。電視裡正在放著關於敲頭的新聞,也不外乎是有關部門要求居民注意安全,一旦有異常情況立刻報警之類。正在這時手機響了,我拿過手機,上面顯示熟悉的號碼:“餵?”

  “快給我開門,杜若。”主任極不耐煩地說,“我在樓下。”

  “你來幹嗎?”我問道。

  “快開門!”

  我想了一下,按鍵打開大門,不久,樓道盡頭的鐵門一響,接著是主任拖著的腳步聲。然後門被敲響了,我起身去開門,外面的主任哭喪著臉,心事重重,剛看到我打開門就急不可耐地猛轉防盜門把手。他肥胖的臉和臃腫的身軀在樓道黃色的燈光里顯得異常疲倦和脆弱。

  “鎖著呢。”我一邊說一邊把防盜門打開,主任進門在沙發上坐下,點著一根煙。我若有所思地看著眼前這個叫做梁棟的男人,然後做出討厭煙味的表情:“怎麼了?你老婆不管你了?”

  “她有事出去,晚上不回來。”梁棟說道,“所以我就過來了。給我弄杯水。”

  這座城市真是個無情無義的地方。

  “公安局找你什麼事情?”

  梁棟抬起頭,無力地看我一眼,片刻之後才說:“蘇堇的屍體失蹤了。”

  “什麼?”我叫起來,“不可能!”

  “是真的。火化前半小時,運屍工進停放間的時候發現放置台已經空了,後來找遍了整個火葬場都沒有。這樣的事情以前從沒有過,他們沒辦法,就報了警。警察把我和蘇堇他媽找去做筆錄,那老太太都快瘋了。”梁棟回憶著下午的經歷,咬著牙,眼神穿過牆壁,直直地望向不知所在的遠方,臉上的表情由迷惑、沉思慢慢轉向恐懼。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手中的煙燃過了長長的一截,忽然間梁棟手一抖,長長的菸灰掉在桌子上,摔成兩段。梁棟在菸灰缸里把菸頭摁滅,輕聲地然而卻是微有戰慄地問道:“杜若,你信不信鬼?”

  “這得看怎麼說。”我想了一會之後回答,“青天白日的我當然絕對不會相信,可是如果在黑夜裡一個人,那就不一樣了。怎麼,難道你是說蘇堇變成了殭屍,從火葬場裡跑了出來?”我看著梁棟,微笑著問,“不會吧?想開點,也許她是假死,時間一到就又活了,醫學上有過這方面的例子……”

  寂靜的空間裡“咯”的一聲輕響,那是梁棟的牙齒相擊,接下來他條件反射一般地打斷我的話:“不可能,不可能,她死了,她已經死了三天了,連法醫都是這麼說的,你沒聽到?你真的沒聽到?”

  “聽到了。聽到了。”我無力地點點頭,“真奇怪,你的口氣好像是急著要辯解什麼似的。”

  梁棟又不說話了,摸索著想掏煙,我揮揮手不耐煩地說:“別在這兒抽。要抽出去。也別在樓道里抽,左拐樓梯下樓。”

  梁棟有些尷尬,訕笑著把衣兜里的手拿出來:“你看你杜若,不是有電梯嗎?我就是坐電梯上來的。”

  “你說什麼?”我抬起眼睛,打斷了梁棟。他有些驚慌地轉過頭去看後面,然後又轉回來:“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你是坐電梯上來的?開電梯的是不是一個老女人?短髮頭?臉上有一道淺紅色的傷疤?”我凝視著梁棟慢慢地問道,梁棟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驚慌的光芒,但顯然他還沒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沒問題吧?我上次來開電梯的也是她啊!怎麼了?出什麼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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