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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裴微微怔住了,那畫面似乎是憑空跳到他腦海中的,收回手時,病人爆發出一串哀鳴,林裴在那聲音中聽見了一種非常熟悉的狂亂。

  同類的哀鳴。

  最裡頭的那間隔離室,林裴插著兜走過去,當看見那一束從縫隙中漏出的光時,他忽然頓住了。

  剛才的監控裡面,這間屋子是黑的。

  林裴的腳步停住了,身後長廊中是病患們敲著餐盤的聲音,有人將鋼製餐盤一下下砸在牆上。林裴一步一步慢慢走了過去,伸出手推開了門。

  四面都是雪白高牆,連一絲縫隙都瞧不見,一張鐵質高腳椅上,一個男人背對著他垂頭看著地面。

  林裴的血有些凍住了。

  男人抬起頭,忽然笑了下,回過頭來時露出一張熟悉至極的臉。

  他的上司,拉斐爾·蘭頓上校,整齊的軍裝,胸前代表審判的黑色十字熠熠生輝。

  林裴用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

  “你跟蹤我?”

  拉斐爾看了他一會兒,林裴的眼中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恐懼,好像和他在食堂吃飯撞見時隨手打了個招呼似的,一點也沒有自覺這是在保密級別為s的封閉軍事禁區。他笑了下,解釋了一句,“不,我沒有跟蹤你。”

  林裴打量了他兩眼,下了定論,非法潛入。

  屋子裡靜了下來,兩個一前一後調查當年事件的三流偵探望著對方,身後是病患的嘶吼與嘈雜噪音。

  林裴摘下了口罩,覺得這場景真是年度魔幻,沒有之一。

  很明顯,他的上司對當年發生的事情非常好奇,自己一個人邊琢磨邊查,結果在醫院和他撞了個對面。

  回去的路上,林裴注意到,拉斐爾一直在望著他。他沒說話。

  “你喜歡他?”

  林裴走在樓道中時,聽見旁邊的人扭過頭問自己,終於,他頓了下腳步。

  “你喜歡他。”

  “你反覆說那份視頻很噁心。”

  “你調查時一直希望,林裴死了。”

  腳步聲隨著每一句話而逐漸變慢。

  “你告訴他,視頻已經銷毀了,可你每晚都在看那份視頻,然後想像那個人是你,你按著他在做。”男人的聲音低低地在他耳邊響起來,“林裴,你有病,精神方面的。”

  他伸出手,哐當一聲扯著人的領子將人按在了牆壁上,手壓著他的喉骨猛地用力,林裴低頭盯著他,拉斐爾難得外表有些狼狽,被人掐著畢竟不太雅觀,林裴面上依舊平靜,看了他一會兒,湊近了些。

  拉斐爾微微一頓,似乎沒想到林裴會貼過來,下一刻,他聽見林裴附在他耳邊壓低聲音道:“是,我有病,怎麼了?”

  拉斐爾感覺到自己的心臟驟然跳了一下,眼鏡後頭的雙眼中迅速暗了下去。

  林裴從出現在眾人眼前起,就是懶洋洋的,好商量好打發,和他幹的工作一樣,一板一眼,挑不出亮點,也挑不出大錯。拉斐爾今天才相信,這是個道德自律感極強的人,會為了救一個小孩而赴死,為了追求所謂的正義將聯邦高層集體告上法庭,即使他什麼都不記得了,也保留了與生俱來的英雄主義,還有對另一個男人強烈的欲望。

  那是強烈到無法直視的欲望。

  他從沒見過這樣的人。兩人貼得很近,幾乎能聽見對方的心跳聲,拉斐爾低聲道:“我可以幫你。”循循善誘,像是神父朝過路的人宣道。

  林裴掐著拉斐爾脖頸的手青筋直跳,說實話,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太能裝,他面色不變地問他,“你要怎麼幫?送我到精神病院?還是說跟剛才那群人似的關在隔離室?”

  拉斐爾看了他很久,抬手摘下了眼鏡,他輕輕吻了下林裴。

  林裴頓住了。

  古老的宗教儀式,蘭頓家族的最高禮節,上帝予以這個家族於人世間傳道的權力,拯救每一個迷失在野火中的靈魂。蘭頓家族的壁畫上,年輕的神父親吻疲憊的信道者,和拉斐爾如今的動作幾乎一模一樣。

  這是在邀請他入教。

  林裴第一次知道原來信教可以治精神病。

  難怪聯邦高層軍官中這麼多信教的。

  林裴盯著拉斐爾看,大約是覺得無語,笑了下,身後長廊中有腳步聲響起來,兩人一起回頭看去。

  腳步聲由遠及近,當人從陰影中顯露出來的時候,林裴頓住了。

  還是拉斐爾先反應過來,把林裴按在他身上的手撥開,鬆了松領口勻了口氣,把自己那位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神經病下屬護到身後,簡單收拾下不怎麼整齊的衣裝,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是除不掉了,只能裝作若無其事,他望著帝國的將軍露出微笑,“林將軍。”似乎一點也不對面前的人大半夜出現在這兒感到驚奇。

  林斯望著他,臉上瞧不出什麼,身後跟著綠頭髮的軍官,一張臉倒是很冷峻。

  林裴從來都承認自己是個神經病,他看著拉斐爾朝林斯伸出手,意識到兩人要握手,他伸手拽了拉斐爾一把,將人拉了個踉蹌拖到身後。他走上前站到了林斯的面前,沒什麼表情起伏,朝他伸出手,“將軍。”

  林斯看了他有一會兒,慢慢伸出手去,握住了林裴的手。他的手有些涼,林裴望了他一眼,卻發現林斯的眼神有些昏暗。

  拉斐爾站在林裴身後,裝作什麼事都不知道的樣子,直到林裴扭頭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拉斐爾笑了下,對下屬的冒犯和無禮非常縱容。

  拉斐爾走後,林裴看著林斯,終於回身往走廊盡頭走,帶著他進了屋子。

  屋子裡沒開燈,林裴沒設計智能管家,又加之對自己的新家不熟悉,一時沒摸到開關,身後林斯似乎在黑暗中撞到什麼東西,砰一聲響,林裴立刻回頭扶他,卻被哐當一聲用力地壓在了牆上,他皺了下眉,感覺到林斯墊著後腦勺低頭在盯著他看。

  林斯在親他,這個念頭他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舌頭頂開了牙齒,林斯一句話都沒說,手中的力道卻不斷加大。

  上帝給不了他愉悅,林斯可以。

  次日凌晨,林裴從房間裡走出來,忽然發現襯衫上的胸章被人扯下去了,他想起什麼,笑了下,提著箱子走了出去。

  林裴辭職了。

  他的精神報告顯示異常,拉斐爾不是勞伯,沒有苛待下屬的習慣,他多瞧了兩眼林裴,在同意書上簽了自己的名字。林裴沒告訴任何人,他的精神狀態從很久前就開始出現異常了,腦海中總會出現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焦慮症逐漸加重,目前為止,酒精和菸草已經無法控制情況,他懷疑自己的臆想症即將復發,如果不加以控制,也許哪天他會被關在隔離室進行強制治療。

  勞伯給他任務,他拒絕了。

  情況在他調查當年林斯弟弟遇害一事後迅速惡化,當他意識到自己可能無法控制局面,他果斷採取了措施。

  林裴拿著同意書走出房間的那一瞬間,拉斐爾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頓住了,保守黨與帝國的能源交易中,他一直懷疑帝國那位將軍知道內幕,即便是親自來了聯邦首都,他也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消息方面也是將吐未吐露,和林裴的接觸也一直保持林裴能接受的範圍內,這和帝國軍部一貫的處事風格不大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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