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上海方面立即組織了以黃郛為主裁,王寵惠、伍廷芳為承審官的特別法庭,報請北京政府批准。黃郛和王寵惠均為國民黨人,伍廷芳是前南京臨時政府司法總長,與孫文關係密切,所以這個所謂的特別法庭,實際上是國民黨單方面的特別法庭。

  宋教仁是國民黨黨首,哪怕是出於迴避的考慮,此案也不能由國民黨單方面進行審理,所以這樣的特別法庭,北京政府自然不予同意。司法部於十七日回電,否決了特別法庭的提議,命令由上海地方檢察廳全權審理此案。

  然而十八日這天,上海地方檢察廳忽然接到程德全的命令,將武士英轉押至關押應桂馨的六十一團兵營。地方檢察廳甚為不滿,派人前去詢問程德全,得到的回覆是:“為組織特別法庭,故不得不與上海固有司法機關脫離關係也。”此舉等於是先斬後奏。地方檢察廳沒有辦法,武士英就此被押往六十一團兵營進行關押。

  二十一日,程德全再次致電袁世凱,強調組織特別法庭的必要性。袁世凱回電解釋說,司法總長許世英一再力爭,拒絕副署,所以他無法宣布該項命令。許世英也在另一份回電中提出折衷方案,此案仍由上海地方檢察廳負責,不過由伍廷芳暫署上海地方審判長進行審理。國民黨方面卻不肯接受。

  就在南北雙方互不相讓之時,此案的關鍵人物武士英卻在六十一團兵營里離奇暴斃。

  六十一團是由陳其美、黃郛等人組建的前滬軍第二師第五團整編而來,團長陳其蔚與陳其美私交甚厚,可以說,六十一團是處於陳其美的絕對控制之下。然而在看守如此嚴密的六十一團兵營里,武士英卻在二十四日上午九點多鐘突然死亡,事後查悉,他是吞下了火柴頭而死。上海地方檢察廳原定於二十五日組織第一次預審,誰料到此案最為關鍵的人物武士英卻在預審的前一天暴斃而亡。

  武士英在法租界捕房拘留所關押時沒有出問題,移交上海地方檢察廳關押時也沒有出問題,可交由六十一團兵營關押後卻突然死亡,而且不偏不巧,正好死在地方檢察廳第一次預審的前一天。雖然六十一團方面給出的結論是武士英吞下火柴頭畏罪自殺,但上海不少輿論卻懷疑武士英是被人下毒,殺人滅口。

  武士英一死,“刺宋案”就此變得撲朔迷離。

  迷霧重重

  從“刺宋案”發生,到武士英離奇死亡,前後共計一個月的時間。

  在這一個月里,一件兇手被緝、證據確鑿的並不複雜的刺殺案,卻越審越亂,始終沒有審出一個確切的結論。

  雖然庭審沒有得出確切結論,但國民黨方面卻抓住這段時間,通過真假難辨的輿論宣傳,將“刺宋案”的幕後主使指向袁世凱。

  袁世凱的確有刺殺宋教仁的動機。

  宋教仁組建國民黨,主張政黨內閣,矛頭直指袁世凱,袁世凱自然是知道的。第一次國會選舉結束後,選舉的結果是國民黨大獲全勝,這對袁世凱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因為國民黨若以合法手段取得政權,將會極大地限制他的總統權力。為了收買宋教仁,袁世凱曾托人贈五十萬元給宋教仁,但宋教仁卻全數退回。收買不成,繼而採用極端的暗殺手段,將政壇勁敵除去,這在邏輯上是說得通的。

  除了動機,袁世凱被懷疑為“刺宋案”的幕後主使,還有相關的實物證據。

  應桂馨與洪述祖的往來電報從應桂馨的家裡被搜出,也在上海電報局找到了底稿。電報上的內容每一條都與刺殺宋教仁有關,而洪述祖則是內務部秘書,是國務總理趙秉鈞的人,也即是袁世凱的人。在應桂馨發給洪述祖的電報中,多處出現“乞轉呈”“望轉呈”等詞,顯然洪述祖不是此案的幕後主使,在他的背後還有人,而站在洪述祖背後的人,便是趙秉鈞和袁世凱。

  既有動機又有證據,上海各界輿論,自然把矛頭直指袁世凱。

  不過此案卻有諸多顯而易見的疑點。

  譬如說,武士英刺殺宋教仁之後,為何不逃之夭夭,反而躲進應桂馨家裡?他為何不扔掉行刺用的六響手槍,反而一直留在身邊,甚至連剩餘的三顆子彈都沒有取出?應桂馨明知武士英是兇手,為何不將武士英送走,反而將武士英留在自己家裡?他與洪述祖的往來電報,是證明他乃幕後兇手的唯一證據,為何不直接銷毀,反而一直保留?舉報第一條線索的六野旅館的旅客,為何不向巡警總局或地方檢察廳舉報線索,反而直接向國民黨方面舉報?他在舉報線索之後,為何不去領取各方懸賞的賞金,反而就此消失,沒了蹤影?

  這些太過明顯的疑點,讓當時的輿論出現了另外一種截然相反的猜測,認為“刺宋案”的幕後主使絕非袁世凱。

  應桂馨曾是陳其美的親信,跟隨陳其美多年,又替孫文做過事,換句話說,應桂馨長時間是革命黨的人,袁世凱如果要刺殺宋教仁,豈會把如此秘密而重要的事交給應桂馨來做,另尋更為值得信任的殺手豈不是更好?“刺宋案”是在陳其美嚴密控制下的上海地界內發生的,袁世凱如果要刺殺宋教仁,為什麼不等宋教仁去往北京的半路上下手?如果在去往北京的半路上動手,不僅更容易成功,而且得手之後,“刺宋案”的審理權因為案件發生地的緣故,便會落入北京政府的手中,而不是一直由國民黨方面進行操控。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