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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增新的“憂患意識”幾乎是與生俱來。由他來制約黑喇嘛-丹畢加參,是黑喇嘛的劫難。實際上,楊增新與丹畢加參的“對抗”開始於1912年的“察罕通古事件”。

  ……對“辛亥革命”,宣統退位的第一個外界反應,是外蒙古活佛哲布尊丹巴在庫倫(烏蘭巴托)宣布脫離中國“獨立”,並於1912年春,派兵企圖一舉攻占科布多。

  當時,與庫倫近在比鄰的科布多、烏里雅蘇台,本是直屬於中央的行政區域,清廷設有科布多參贊大臣管理軍政事務。在危急形勢下,中央(民國政府)要求新疆就近解科布多之困。事實上,那時的政治格局除科布多,伊犁、阿爾泰,也都是直屬中央的政區,與新疆省並無隸屬關係。新疆派出的援兵尚在集結時,科布多城即在1912年8月失陷。楊增新指令援軍駐紮在離科布多很近的衝要之地察罕通古地方。察罕通古,又名叫“扎哈布拉克”,位於阿爾泰境內的溫音其河畔。那個“北塔山”就在察罕通古正南一日的路程。楊增新堅決不讓援軍退回,死保察罕通古。其實察罕通古沒有什麼可“保護”的。為了維持在察罕通古的駐軍,楊增新幾乎是傾盡新疆全省的財力與物力,孤注一擲。他還要防著患生肘腋,從“策勒村事件”(1912年)起,南疆塔里木一直就在外人的覬覦之下。但楊增新仍然將新疆的“塞防”遠置於察罕通古。他這樣做的目的實際是為了不至於發生“雪崩”:不讓伊犁、阿爾泰,以及塔城等孤懸塞外的政區,步科布多、唐努烏梁海、烏里雅蘇台後塵,再從中國版圖上被撕下來。當然,以楊增新的地位,根本左右不了時局。據吳紹璘《新疆概況》介紹,楊增新一再為“新疆孤懸塞外”,其前途取決於中央,中央主政者竟然“舉數萬里版圖,棄之如敝屣”,扼腕嘆嘆。他曾這樣表白:“大丈夫擔當事業之會,至於成敗利鈍,均所不計。”他也以“過河卒”自視。據當時人回憶,楊增新是新疆歷屆主政者之中最低調的一人。1928年,他在烏魯木齊見到了斯文·赫定,獲悉許多人費了如此大的勁進入新疆,是為了“考古”,他笑著說:“我這將軍府,也夠考古的資格了。”新疆第一宅,確實是破舊不堪的危房。

  然而,楊增新在關係到新疆穩定、民生有望的問題上,從來是防範於未然,而且不厭其煩。

  《黑戈壁》十(4)

  在察罕通古,新疆的援軍築城死守。而得到沙俄支持的外蒙古,則於1913年7月,兩次集結重兵進襲察罕通古,為遠征軍蔣松林、張健所部擊退。一時間,本“無戰事”的“西線”,受到舉世關注,“察罕通古”成了外電引稱律最高的詞彙。在察罕通古,與蔣松林、張健對峙的外蒙古將領,正是丹畢加參(一些文獻譯作丹柏江村)——後來潛藏在黑戈壁的黑喇嘛。

  在《補過齋文牘》及其續編中,關於援科,關於死守察罕通古,關於制止出現“多米諾骨牌效應”,關于丹畢加參,都占據了相當大的篇幅。從1912年開始,楊增新個人與丹畢加參“結識”十幾年。直到丹畢加參1924年不明不白地死去。攻占科布多後,丹畢加參成了為人追捧的“明星”,但不久又被沙俄作為俄國子民捕獲流放。這時楊增新得以才略微息了一息肩。是“十月革命”,使得從西部開始,肢解中國的設想成為泡影。但是,“十月革命”後,那個讓阿爾泰山兩側曾為之震顫的丹畢加參,從苦役與流放地阿斯特拉罕又回到外蒙古與中國之間。這時,因為地理板塊的重新拼合,這一帶已經沒有丹畢加參的位置了,誰也不再需要他,反而視他為禍根。他想到來中國避難,但他沒有想到,事過多年,楊增新一直沒有忘記他,一直在“等”他歸來。

  他在“三不管”的黑戈壁棲身,一開始倒也相安無事。但,他絕不是一個“相安無事”的人。他不知道的是,從他進入中國,楊增新就難以安眠。在黑戈壁,在額濟納,在安西,在肅州(酒泉),都有楊增新的眼線。只要事關丹畢加參—黑喇嘛,一切楊增新都感興趣。因為楊增新一直將丹畢加參視為腹心大患。派往黑戈壁的秘密探員,有的就夾雜在商隊中,哈密軍方得到指令,必須隨時向楊增新秘報黑喇嘛動向。一些證據表明,實際在黑戈壁的要塞碉堡山中,也有楊增新處心積慮打入的奸細。

  丹畢加參在黑戈壁“開山立櫃”,是得到了甘肅省方允許的,同時,他象徵性地向甘肅官方交納了槍枝彈藥,想必還有“買山錢”。

  在抓到了真憑實據之後,楊增新終於向中央政府呈報了有關情況。《補過齋文牘續編》卷十,收有兩篇電稿:

  《呈政府丹畢加參在馬鬃山一帶擾害行旅文》(民國十年一月二十日):

  外蒙喇嘛丹畢加參系民國元、二年,帶領外蒙兵,在阿爾泰屬察罕通古地方與新疆軍隊開戰之人。後被俄人拘押在俄,至俄國革命始行釋放。回蒙後,帶領蒙古男女八九百丁口,快槍四五百杆,要求在新疆巴里坤一帶住牧。增新以該喇嘛行為詭密,心懷叵測,疊經嚴為拒絕。並行哈密、鎮西(巴里坤)文武,一體偵查嚴防在案。近因俄舊黨謝米諾夫勾煽外蒙,有恢復自治之說。迭准庫倫鎮撫使暨科布多佐理員文,稱該丹畢加參有東擾庫倫消息。當經電飭東路哈密、巴里坤文武,嚴行防範。並電甘督,飭安西文武一體防範。旋准咨稱,丹畢加參繳納快槍四十枝,已經收撫在於安西縣屬滾坡泉(按:即公婆泉)地方安置,等語。增新復加訪。查該丹畢加參雖經收撫,而槍械並未繳盡,實多可慮。並聞其在馬鬃山一帶,藉稽查煙土為名,有勒索商民,籌集餉項情事。乃密飭哈密地方文武暨統稅局員,隨時調查具報。茲據覆稱:查馬鬃山在甘肅界內,距安西縣甚近。去哈密十五站,約計一千二三百里。甘肅將該喇嘛部落八九百丁口,安插於馬鬃山迤北數里許之滾坡泉。去年,該喇嘛部眾,在離猩猩峽兩站地方(系新疆界內),搶去商號“福順玉”駱駝九隻,傷斃腳夫二人。又倡言:該處系甘肅稅卡,凡往來各貨,皆強迫收稅。行旅視為畏途。其藉稽查煙土為名,亦屬實在等情。前來,增新查設卡收稅與盤查煙土,本系應辦之事,惟不宜授其權於外蒙之丹畢加參,致假盤查之名,亦行勒索之實。該喇嘛悍鷙陰險,夙為增新所深知。茲複查有上項各種情事。如果甘肅地方官吏為其所愚,反加信任,難保不養成意外變故。甘新壤地相接,增新實切杞憂。應請院部分行甘肅督軍、省長,轉飭所屬文武,對於徵收稅款及設卡盤查行旅各要政,勿使丹畢加參插入干涉,實於蒙務邊局均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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