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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了一會,卻是宣嬌眼尖,指著東牆叫道:

  “有了,有了,在這裡!”

  達開順手望去,卻不是杜甫原題,而是後人照錄的,達開笑道:

  “我也太傻了,岳陽樓幾度興廢,古人筆跡哪裡還保存得住。”

  於是徐徐朗誦杜詩:

  岳陽樓

  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

  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

  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

  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

  吟畢,笑道:

  “若是杜子美今日重生,見我率了戰船數千艘來到岳陽樓下,比他老病孤舟光采多了,必定說一聲:‘後生可畏’吧。”

  宣嬌笑道:

  “杜甫潦倒一生,怎能和七哥相比。”她拉了春娥去迴廊上觀看湖景,忽然叫道:“七哥,快來看,好一個洞庭湖!”

  達開踏到廊上,憑欄遙望湖景,只見近處帆檣雲集,條條船上都有頭裹黑布的太平軍健兒在舞刀使槍。他的座船上飄揚著一面黃綢大旗,乃是“真天命太平天國左軍主將翼王石”,威武而肅穆。遠處波濤涌動,浩渺雄渾,直欲掀天宇,動山嶽。

  達開豪興大發,不覺大笑道:

  “好個洞庭湖,三國時魯肅曾在湖中訓練水師,造了這座樓作為閱兵台,不想千餘年後我石達開也在岳陽樓上檢閱將士練兵了。大丈夫生此亂世,不當建奇功,立偉業,率領艨艟水師東下江南,北定中原嗎?”

  宣嬌、春娥都高興地說道:

  “七哥正是這樣的奇男子,偉丈夫!不想北山窩裡那幫村出了個大將軍!”

  達開滿懷豪情地大笑了,那笑聲震撼宇內,似乎洞庭湖水也跟著上下掀動了。

  第十九章 皇帝聞警,曾國蕃僥倖出山

  咸豐二年(太平天國壬子二年)歲尾,奔騰呼嘯的朔風,挾著蒙古大沙漠上的滾滾寒流,直灌北京城,一場冰晶玉潔的雪珠,叮叮咚咚敲打著千家萬戶的門窗,接著晝夜不停撒下了滿天飛旋的鵝毛大雪,吞噬了整座北京城。到處銀輝滿眼,凜凜皚皚,寒意直透萬戶千家。地上積雪被車馬行人踩成泥濘一片,一夜北風緊,全凍成了滑溜溜的冰道了。皇宮中上玉泉山取水的雙馬套車,也步步艱難,幾乎誤了宮中供水的時間。紫禁城中殿闕宮瓦和樹梢檐角處處積上了厚厚的銀雪,無數太監在掃除各處庭院和通道的積雪,不時停住大掃帚,呵呵熱氣,喊一聲:“今年特別冷!”宮中供應暖氣的龐大的地下管道,加足了柴火,才驅除了窗戶中鑽進來的深深寒意。

  不但氣候酷寒,人心比嚴冬更寒。從皇城到街頭巷尾都已被南方戰事連連失利的警報驚呆了。十月十九日長沙僥倖解圍之後,十一月初三日失岳州,十三日失漢陽,十九日失漢口,眼看武昌也將不保。傳說太平軍進抵武昌江面的戰船,有幾千艘之多,人馬迅速擴大到幾十萬,也不知是從那兒冒出來的。向榮率領官軍兩萬多人追到武昌城下,卻隔著太平軍攻城的堡壘,無法挽救武昌的命運。自從太平軍起事以來,壞了督師文武大臣無數。頭一個欽差大臣李星沅,被太平軍拖得又愁又急,一病嗚呼;第二個欽差大臣賽尚阿因為調度無方,勞師耗餉,非但沒有平定廣西會匪,反而把亂事蔓延到了腹心的湖廣地區,被革職拿問到京師來,由大學士、刑部尚書三堂會審,定了死罪,眼看就要綁到菜市口去殺頭了。至於督撫大臣革職問罪的有前後任廣西巡撫鄭祖琛、鄒鳴鶴,前任湖廣總督程矞采,武將問罪和陣亡的更是無其數。這回武昌若是失守,又不知有多少人倒楣了,人人都不忙過年了,而在竊竊議論戰局的前途。

  三堂會審的奏摺,放在養心殿西暖閣御案上已有兩三天了,賽尚阿曾是首席軍機大臣,皇上登基後的心腹,派他去廣西平定匪亂,給他遏必隆刀,給他兵,給他錢,原想借重他的威望,早早平亂回京。不想越陷越深,猖獗的“髮匪”(太平軍蓄髮,官方稱為“髮匪”,民間則稱“長毛”)竟至攻到了武昌城下。三堂會審時,賽尚阿跪在案前痛哭流涕說:“武臣之間不和,互相攻擊,坐失戰機,又往往臨敵畏縮,甚至夜間遇敵,則滅燈息鼓,以避髮匪,臣不忍以御賜遏必隆刀殺一儆百,以致辜負聖恩。”皇上有些可憐賽尚阿了。他到了廣西,還是盡忠盡職的,大局壞到如此地步,能叫他一個人擔當嗎?只要皇上在三堂會審判語:“論大辟。(死刑)後面,硃批一個“可”字,賽尚阿就人頭落地了,可是他猶猶豫豫提不起這支筆來。

  皇帝奕詝這一陣被南方丟城失地的連連奏報驚嚇得手足無措,可憐的皇上今年才二十一足歲(巧得很,和石達開是同年)。登基幾個月就鬧拜上帝會起兵,折騰了兩年,非但未曾平定,反而越來越近中原腹心地區,威脅到了他的寶座。他心旌懸懸,寢食不安,身在養心殿中,兩耳時時諦聽窗外,若是聽到疾促的腳步聲,便以為是武昌失守的奏摺來了,他在等著它,卻又不想它來,希望武昌也能像長沙那樣,成為大清江山的中流砥柱,頂住“髮匪”的進攻,他甚至許下心愿,這回一定要重賞守城有功的官員,——上回長沙守城的獎賞太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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