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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夥計道:“金田村的韋老先生等銀子送來就要回村,他是個熱心人,你們等一會兒和他們一起走吧,他一定會派人給你們指點路程。”

  不多一會兒,只聽得蹄聲噠噠,兩匹馬如飛來到巡檢衙門門前,馬上一主一仆,主人二十五六年紀,中等個兒,白淨面皮,綢袍坎肩,瓜皮小帽,他正是韋昌輝。僕人背了個大包袱,裡面大概就是那三百兩銀子了。主僕下馬之後,從人群中擠進衙門去了,過了不多一會,扶了韋老先生出來,昌輝道:“家中轎子就要到了,且到茶館去歇會兒吧。”

  店夥計趕緊張羅了一副座頭請韋氏父子坐了,又泡了一壺上等好茶,擺了兩碟瓜子花生,掌柜的親自上來招呼道:“老太爺和大先生辛苦了,今天的茶點算是小店孝敬的,為老先生壓驚。”

  韋元玠長嘆一聲道:“難為掌柜的,多謝了!”

  鄰座熟悉的朋友紛紛過來和韋氏父子打招呼,為他們抱屈,老人默默不語,韋昌輝狹長的臉上透著十二分精明,雖受了極大的屈辱,卻絲毫不露於色,只是淡淡地說道:“沒什麼,不過稍稍誤會罷了,會講得清楚的,鄉鄰還是鄉鄰,朋友還是朋友,鄙人不會放在心上。”

  於是引起了一陣陣慨嘆和敬佩,韋府的轎班抬了一頂藍布竹轎停到了茶館門前,韋昌輝扶老太爺站了起來,準備上轎。店夥計引達開等來到昌輝身邊,說道:“大先生,這兩位先生和一位小姐要到紫荊山去,不認得路,相煩府上指引一二。”

  昌輝詫異地瞅向達開一行,男的長袍小帽,都是讀書人裝束,女的長得十分俊俏,也是富家小姐模樣,不知為什麼打聽去紫荊山的路,紫荊山可是個窮窩窩,聽說有人在宣傳拜上帝教,莫非……?他又細細打量達開和為政,心中暗暗思忖:“莫非傳教的就是他們幾個,因為山中窮燒炭的豈能懂得‘上帝’是張三還是李四?必是外邊進去的,可是他們既是傳教的,怎麼不認得進山的路?或是傳教者的朋友吧?”他過去聽說有人在紫荊山和金田村一帶宣傳拜上帝教,曾經嗤之以鼻,不屑一顧,認為那是窮漢們在胡鬧,後來聽說拜上帝會的市面做得大了,從桂平到貴縣都有人在信教,便不免有些驚異。今天受了村中冤家的捉弄,勾起了往日所受的種種欺辱,渴望報復,他自己人單勢孤,鬥不過人家,何不把拜上帝會這股勢力拉過來,為自己報仇雪恨。

  就這麼剎那之間,韋昌輝的主意已定,立刻滿臉笑容,拱手向達開他們招呼道:“鄙人韋昌輝向來好客,今日初交,一見如故,我們結伴同行吧,可是不曾請教尊姓大名。”

  為政和達開自報了姓氏,為政又指著宣嬌說道:“這位是舍妹,家居無聊,擬往紫荊山一游,相煩指點路徑。”

  昌輝道:“好說,好說,可惜不曾多備馬匹,就請黃小姐騎馬,我們三人安步當車,且談且行吧。”

  於是韋老先生啟轎當先,宣嬌與韋仆騎馬隨後,昌輝陪為政、達開沿了潯江支流蔡村江緩緩西行,但見兩岸丘陵緩緩起伏,蔗地,稻田,綠野縱橫,一座座村落散居於樹叢竹林之中。約行八里,便見莽莽群山擋住去路,昌輝指著形似犀牛的最高峰,說道:“此嶺名喚犀牛嶺,嶺下的村莊便是金田村。嶺後與紫荊山的風門坳遙遙相對,風門坳是紫荊山南邊的門戶,有一條紫水從山中流了出來,經過風門坳匯入蔡村江,所以要去紫荊山,必須沿了紫水從風門坳進山,別條路是沒有的。”

  達開道:“多謝韋君指點路徑,請侍奉老先生進莊,弟等告辭了。”

  昌輝笑道:“且慢,且慢,進紫荊山哪有這等容易,進了風門坳尚有十多里的懸崖峽谷。聽得賣炭的人說,這十多里峽谷十分險要,十分難行。現在日已當午,恐怕走不出風門狹谷天就快黑了,還能去遊山玩水?既至敝莊,也須讓兄弟略盡地主之誼,今晚在舍間住上一宿,明天我覓個山里人給你們帶路豈不是好?”

  達開因韋家是個大地主,必不與拜上帝會友善,不想去韋家借宿,為政卻已答應,說道:“達開兄弟,既然韋大先生一片熱情,我們只得從命了。”

  達開無奈,向韋正拱手道:“抱歉得很,打擾了!”

  韋老先生的轎子一直抬進內院去了,宣嬌在韋家門前下了馬,也過來道:“達哥,常聽得雲山哥說金田村如何如何,今天到了這裡,不可不細細一游。”

  昌輝聽了,微微一笑。達開見韋家宅第甚是氣派,高大的灰色圍牆一眼望不到頭,房屋數進,門樓高聳,兩扇黑漆大門獸環銅釘,金光燦燦,門掘上進士第匾額已經除去,空留下一片痕跡。門前有一座廣場,場中央樹了一根旗杆,上面懸了一幅“國子監生”的長旗,臨風飄蕩,似在向鄉鄰告誡:“此宅主人非同一般。”廣場面臨清澈見底的蔡村江,江底滿是由紫水從紫荊山中沖積下來的鵝卵石,孩童們赤了腳在江中鵝石上戲水,從空曠的水面望過去,益發可見韋莊的顯煥。

  昌輝引三人進了莊門。門廳、轎廳一應俱全,門廳角落躺著那塊惹禍的進士匾,“成均”二字顯然已被鑿去塗抹過了。昌輝怒向下人道:“快把它拿去燒了,還放在這裡惹人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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